“我们俩都绝不允许再谈论年龄的话题。”当我们走在一条用木板铺就、毫不起眼的小道上时,女王这样对我说。除了前厅等代表性建筑,这个宫殿的其余部分比较朴实无华。墙上挂着火炬,但只点燃了一部分,因为有足够多的窗户提供光照。我发现了一面镜子,然后停在镜子前,好奇地打量着莎士比亚的外貌。我看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黑发男子,有一张极富魅力的脸庞——他肯定在女性那里很受欢迎。他还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极易激起女人的保护欲。我自身也有一双忧郁的眼睛,扬以前经常这样跟我说。可能这就是我不灭的灵魂里自带的,一生又一生地忧郁下去。那么,我回到过去的目的是为了终止这个悲剧性的循环吗?
“我们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女王催促道,并且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她走得简直太快了,尽管她穿着一条看来跟小汽车一样重的束腰蓬裙。
“您对爱尔兰的情况熟悉吗?”当我正在努力赶上她的步伐时,她这样问我。爱尔兰的情况?在我自己的年代我都不清楚这个东西。“嗯。”我只能这样回答。不给出具体答案只是含糊应对,对我来说就是目前最明智的选择。
“信天主教的爱尔兰人正在叛乱,而且在西班牙人的帮助下就要接近胜利了。如果爱尔兰人胜利的话,西班牙人就会受到鼓励来攻打英格兰。而且这场战争我们不太可能赢。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嗯。”我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西班牙人要把我处死。”
“嗯。”
“听起来不像是您对此感到同情的样子。”女王看上去又是不太高兴了。
“哦……我想……当然……当然……我当然会十分同情……”
“很好,我的安危对您来说还是有意义的。”女王用讽刺的语调说着,停在了一扇门前,“我的卧室。”
如果她不想勾引我的话,那是想要做什么?女王打开了门,我们走进一个宽敞的房间,里面放着一张顶上铺着华盖,四周用轻微透光的帷幕装饰的大床。透过帷幕可以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男人躺在床上打鼾。
“这就是麻烦所在。”女王说。
一个床上的男人?嗯,这确实是许多女人的烦恼。
“这位是埃塞克斯伯爵。”女王解释道,“这个时间他本应该带领我们的军队与爱尔兰人作战。”
我看见床边放着一个盛满红酒的壶,然后联想到:“但他喝醉了,找不到去爱尔兰的路?”
“现在他确实找不到下床的路。为了不让宫廷里的人看到他这个鬼样子,我把他藏在了我的卧室里。”
“那他为什么喝酒?”我问。
“他单恋着一个人。”
“您吗?”我想要从女王那里知道。
“不……”她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惋惜。显然,她隐瞒了一些对他的感情。
伊丽莎白似乎猜到了我的想法,严肃地问:“您不会认为我对一个男人有感情吧?”
我祈祷着这个幽灵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求求你,求求你,幽灵,闭上你的嘴巴……我是说,我的嘴巴!
“不……不……我不是这样想的。”我紧张地回答,“您是女王陛下。”
“对。”
“作为女王,男人在您看来都是一样的。”
“很准确。”她很认同。
“干得漂亮,幽灵。”我松了一口气。
我追加了一句:“我敢保证您还是一位处女……”
“我看起来像一个老处女吗?”女王有点被激怒了。
哦,我的上帝啊!
“呃……不……不……您完全不像老处女……您肯定有过许多男人。”我结结巴巴地说。
啊啊啊啊!
“您认为,我在未婚的情况下就失去了我的贞洁吗?”她质问的方式就像是宗教裁判所一样。
我的天哪,这真是一个说一句话都能被置于死地的年代!
这样的谈话方式已经让我厌烦。“请您听我说,说实话,您跟男人睡不睡对我来说都一样!我以为我们本来讨论的是萨克斯风伯爵?”
女王对我的突然爆发感到震惊,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是埃塞克斯伯爵……”她尽量冷静地纠正我。
“让这个男人如此痛苦的是谁?”
“玛丽亚·冯·沃里克郡男爵。”
“她结婚了吗?”
“没有,但她七年之内不会见任何男人。”
世界上肯定有女人能理解这个想法。
“为什么恰好是七年呢?”我依然想知道。
“因为七年过后刚好丧期结束。她兄长过世这件事伤透了她的心。等这过去之后,玛丽亚才愿意重回世俗生活。”
天!这个时代的人们不仅对说脏话有独特的癖好,还特别喜欢装腔作势。
“您,亲爱的莎士比亚,将要用您无与伦比的语言天赋帮助埃塞克斯。请您替他写情书,请您替他写情诗,请您替他写情歌……请您做任何您能想起来的事情,最关键的是,只要能帮他赢得玛丽亚的芳心。”
“然后他就能幸福地上战场与爱尔兰人厮杀?”
“很准确。需要我再提醒您一次您拒绝的后果吗?”女王问道。
我想起了刽子手,然后说:“不用了,谢谢,我的胃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女王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将丝绸的床幔掀到一边。“请允许我为您介绍埃塞克斯伯爵。”
当我看到那个打鼾的男人的脸的一瞬间,我差点呼吸停滞。我几乎晕倒,不是因为他喝了太多的酒精,散发出的味道甚至能麻醉一屠宰场的牲口。不,我是因为另外一个原因而精神恍惚:这位伯爵长得跟扬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