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东来脸色变得说不出的难看,两条浓眉紧紧凑在一起,竟隐隐有几分狰狞神色,他右掌一引,身形如狮子搏兔斜掠而出,掌风飘忽不定,直取叶谛上中两路。
叶谛瞧岳东来掌法来势,便知他这招突如其来所要攻击的方位、来势,正要闪身躲避,谁知身形方动,顿觉一道无形气机牵引拉扯下,脚下微微有些凝滞。
叶谛连忙运起北冥真气抵抗,哪知这气机一放即收,叶谛待要将这股无形气机吸入体内,却又哪里还有对方真气的半点影子。
但叶谛的身形到底仍是慢了一分,若是寻常江湖高手,叶谛或许仍能凭借凌波微步的玄妙身法避开,但“突如其来”岳东来的这一招突如其来,近年来也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手折戟在这一招之下,其无论出手的速度、力道、方位,岂容得半分差错?
几乎便在一转眼间,岳东来的右掌已拍到叶谛身前,叶谛待要招架,却如何来得及结印运气,只好运起北冥真气护住全身,期盼能以软猬甲和北冥真气来化解这江湖无双的厉害掌法。
谁知岳东来掌风扫到叶谛身前,竟忽而微微一凝,随即便掌为抓,一把提起叶谛衣襟,将叶谛的身形整个提了起来,厉声问道:“你怎知本帮机密大事,可是那崖底高人告诉你的,降龙十八掌最后三掌到底如何,说!”
叶谛胸前要穴被岳东来拿住,只觉胸中一口真气提不起来,劈手捏住岳东来手腕,手指按在他手腕上的脉门处,岳东来手臂如遭电击,急忙朝旁一甩。
叶谛趁势掠开一步,接着左腿踏在乾位上,左臂在身前绕出一道圆圈,右掌猛然推出,正是一招“亢龙有悔”。
岳东来此时手臂仍被叶谛的北冥真气引的一阵酸麻,但他身为丐帮帮主,若是被外人用丐帮的绝技击中,如何还在江湖上行走。身形只朝旁一让,便已避过这一掌,正要挥拳再攻。
却见叶谛身形跃起半空,一左一右两拳击至,使得是仍是降龙十八掌,岳东来心道自己纵然连避两招,但却是被丐帮的武功击退,丝毫不损丐帮威名,身形再朝旁一让。
叶谛右掌一引,左掌挟在肋下,身形却从旁斜掠而出,使得却是一招“神龙摆尾”,口中念道:“帛卦:九十九……”
岳东来见叶谛这一招使出,心中却是又惊又喜,只因那日在广州府时,他便已出手试出叶谛只会两招降龙十八掌,而方才二人一惊交手,叶谛在岳东来的掌法下曾遇险招,心中便更加确定。
但不想叶谛竟能出言道破他继任丐帮帮主以来丐帮的最大隐秘,并且又使出第三招降龙十八掌,岳东来登时心念电闪,暗忖道:莫非他一直有意藏拙,直到现在方才露出马脚不成?
叶谛一招神龙摆尾使完,接着便是震惊百里、密云不雨、见龙在田等招,口中仍念念有词,嘟囔些“乾卦”、“坤卦”等深奥晦涩的周易卦象。
岳东来本见叶谛将降龙十八掌一招一式都似模似样的使将出来,心中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将叶谛留在丐帮,仔细盘问这套掌法的来历。
但一经交手下,却觉叶谛所使掌法看起来虽是有模有样,在运劲发力的法门上也有相通处,于细微末节却与真正的降龙十八掌所去甚远,其间仍有着许多破绽,便似乎是一套尚未成型的掌法般。
岳东来听得叶谛口中念念有词,说些不知所云的晦涩卦象,忽而心中一动,想起幼时恩师熊帮主传自己这套降龙十八掌时所说的话:
东来,这套降龙十八掌乃是我丐帮先师呕心沥血,自周易八卦至理中领悟而来,后经历代帮主完善发扬,方成绝技。江湖外门掌法中,实在已可说是天下第一,然则施展时最耗真气,发掌之人常因真气不足,最后三掌施展不出,后竟使三招掌法失传。为师穷尽半生心血,盼能窥得掌法全貌,但人力有时穷尽,至今仍毫无头绪,实乃平生最大憾事……
原来丐帮千百年的传承以来,传至岳东来的师父、前任熊帮主时,降龙十八掌便已失传三掌,仅余十五掌。熊帮主穷尽毕生心血,只想将这套掌法找回,却终究未能如愿。
而熊帮主在壮年时便撒手人寰,毕竟也有宏愿不可得而积郁成疾的缘故。当时岳东来学艺虽成,但毕竟年少,如何能压服帮中众多长老高手。
因此拥戴他的丐帮子弟便想能够补全降龙掌法,如此一来既能完成熊帮主遗愿,又能为丐帮立下不世之功,以此压服丐帮众长老,坐稳帮主之位。后经多番探访,竟无意间发觉叶谛身具降龙十八掌,这才有后来的事情。
而叶谛此时所施展的降龙十八掌,的确便如岳东来所瞧出的那般,实在是他自行用周易卦象推演而出。
这一套降龙十八掌掌法的基础便在亢龙有悔这一招,叶谛本身便已晓得。而后再见到岳东来施展其他招式,自周易中推演,譬如前世间做证明题一般,提前已知题目的起点与结论,过程中的证明方法仍有千差万别。
岳东来本也是智术超群之人,再交几招便已知其意,瞧准叶谛下一招时乘六龙出手时,同样也挥出一招时乘六龙,两掌相交时有意将真气的运劲法门展露无余。
丐帮众人不由得都已瞧得目瞪口呆,只见二人出手时所使的招数完全一致,往往是叶谛先发一掌,岳东来便也使同一掌招架格挡,叶谛退后闭目沉思半晌,再使同一掌打来,岳东来再度格挡,而后点一点头,双方再拆另一招。
这二人与其说在比武拆招,倒更像是岳东来在教授叶谛降龙十八掌的掌法路数。丐帮中众人瞧出这一点,更加不明岳东来其意。
待得二人将十五掌尽数拆完,天色又已将近午后,蔡诗云早已被陈长老派人迎入后堂休息,她心中虽不情愿,但降龙十八掌乃是丐帮上下头等大事,此刻便已顾不得雄狮镖局之事。
叶谛坐在地上沉思半晌,将降龙十五掌中的种种运劲发力法门在脑海中串联一遍,骤然睁开双目,翻身跃起深吸一口气,两肘往上微抬,右拳左掌,直击横推,一快一慢的打出去,口中喝到:“履霜冰至……”
岳东来站在叶谛身侧,双目瞬也不瞬的盯住叶谛的动作,忽而也是双掌推出,一快一慢与叶谛四掌相对。
丐帮众弟子却都不认得这一招是什么,也并未见岳东来施展过此招。
陈长老等有见识之人却已从拳法路数瞧出这是什么,脸上竟不禁耸然动容,瞪着二人颤声道:“降、降龙十八掌……”
场中二人此时的情形却又颠倒过来,换做岳东来一掌拍出,叶谛发掌格挡,而后岳东来重新坐地苦思半晌,再用同一掌打出,直道叶谛点头方止,明眼人都已瞧出,此时已换做叶谛传岳东来掌法。
而这番武功中的奇妙道理,便又如叶谛前世间解题一般,前十五招叶谛是已知起点和结论,不懂推导过程。而岳东来便告诉叶谛如何推导,而最后三招却是叶谛知晓起点和推导过程,沿路而行自然而然的到达结论。
而久已失传的降龙十八掌,便在这二人肝胆相照的推导下,得以重现江湖,这其中的道理和玄妙,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