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芸兴冲冲地跑进钟教授的房间,甚至来不及敲门。
她不等气喘均,就急急地说道:“教授,我发现了一颗新芽!”换作其他的人可能不知道巫芸在说什么,但教授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立即从坐位上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问道:“新芽?不是在苗圃里?”巫芸很快地点了几下头,很高兴自己能在第一时间通知教授。
钟教授语气急促地说道:“带我去看看。”当他正准备走时,又突然立定身子,表情严肃地问道:“你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其他人吧?”巫芸虽然尚不明白教授的意思,但还是急忙点头道:“没有,我一发现就跑过来了,还没有来得及和其他的人说。”
钟教授点点头,说道:“你做得很好,这件事情,在没有真正确定之前,不能告诉任何人。我们做学术研究的,不能有一点的马虎,就象我常说的那样:不管任何观点,在没有确定的结果前,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这一点务必谨记。”巫芸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钟教授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心情复杂地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
在巫芸的带领下,钟教授来到了树下,看到了新芽。
新芽呈现出青翠欲滴的嫩绿色,从泥土中伸出了几根稚嫩的枝条,就象是一只从地底伸出的小手,企盼地伸向天空,希望抓住飘飞的白云。
钟教授看了一阵,说道:“看起来象一颗植物的新芽!你在网上比对一下,看有没有这种植物的介绍。”巫芸掏出视讯端,对着新芽照了一张照片,开始与网络百科库中的资料进行比对。片刻后,有些奇怪地说道:“网络百科返回信息,没有发现相似的资料。”钟教授若有所思的看着这颗薪芽,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忽而显得高兴,忽而又显得忧虑。
最终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变得凶厉起来,伸出脚将这一颗新芽狠狠地踩进了土里,直至碾得再无踪影,才头也不回地,一路沉默着向实验室走去。
巫芸惊得用手捂住嘴,差点没有惊叫出来。只觉得自己就如那一颗小小的幼苗,被一只从天际伸出的大脚踩得粉碎。“教授?”巫芸虽然吃惊,但想到钟教授这样做一定有其用意。立即追了上去,将疑问问了出来,道:“这是为什么?”钟教授有些惨然地说道:“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有双面性,我们的人造太阳项目正在紧要的关头,这个薪芽的出现,有可能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他脚步迈得很大,巫芸几乎是小跑才能跟上。“换个时间,或者换个地点,我一定会成立一个研究组,对它进行全方位的研究。”教授突然停了下来,有些惋惜的说道:“但现在,我们对人造太阳的研究容不得任何差错。所以我只能将它当成坏事,必须将它扼杀在萌芽状态。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将视讯中的相片删除,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
回到实验室之后,钟教授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停地研究着。每当此时,巫芸都是多余的,她从实验室退出来之后,习惯性地拨通了方析兴的视讯。
“想我了吗?”视讯里传来方析兴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给巫芸阴翳的心情带来了一缕阳光。
“美吧!”巫芸嘴角上扬,说道:“只是无聊才想起你。”方析兴也不生气,他们经常这样开玩笑,大抵是有了免疫力。说道:“这么说来,你有聊的时间并不多啊!其实我也发现了,只要一天不跟你说话,我就觉得人生仿佛缺少了很多的乐趣,你说,这是不是就叫爱情?”巫芸心里梗了一下,暗叹道:“或许是吧!”嘴上娇嗔道:“贫嘴,我觉得你的这些甜言蜜语应该向你未来的老婆说,而不是向我说,我们说好了的,这一辈子只做闺蜜。”
“好吧,我承认那是一个失误。”方析兴似装作后悔万分地说道:“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在喝醉了酒之后,向你说出要做闺蜜的话,这真是我人生的一大损失。”巫芸沉默起来,方析兴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应有的回答,以为巫芸生气了,立即转移话题道:“对了,你今天有什么特别想对我说的话吗?比如说:‘我爱你!’之类的。”
巫芸的手轻轻的一颤,在心里重复了一句:“我爱你!”感觉到了一些苦涩的甜蜜。说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不是真的决定混入海螺舆情社,当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编辑大人。嘻嘻!”
方析兴很是迷茫地说道:“唉!别提了,烦着呢!这件事情,我还在想,只怕不是很容易。我初步打听了一下,办手续太麻烦了,前前后后要办一个多月才能办完,这不是折磨人吗?”
“你这个人呢,做事情就是太优柔寡断了。”巫芸笑道:“如果你能果断一些,或许很多的事情,就会变得不同。”巫芸很了解方析兴,所以一听到他的话,就知道他又是故态复萌,不得不点醒他:“你前几天说得多肯定,我都以为你已经决定了,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决定。”
“让你失望了。”方析兴深有同感地说道:“我本来就不该对你讲那些话的,结果却让你为我担心了。我再考虑考虑,争取最近几天就能够做出决定。”巫芸笑道:“我才不担心你。”方析兴突然说道:“对了,我今天见到郭老和郭丫丫了。”
“郭老?郭丫丫?你怎么会跟他们打交道,按理说你们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人物。”巫芸本想就上一个话题再说几句,结果方析兴却突然转移了话题。她立即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谈论那个话题了。心想还是少说一点吧,虽然两人互相称作闺蜜,但有的事情还是不能说得太多,很多的话过犹不及。想清楚之后,她也就顺水推舟地跟着转移了话题。这就是他们两人的默契之处,当一个话题两人不想再谈的时候,其中一人就会很技巧地转移。虽然有些时候显得生硬,但两人的心灵相通,也能够互相谅解。
方析兴哈哈一笑道:“有人说,这个世界很小,不管走到何方,都能碰到。”巫芸心道:“也有人说,这个世界很大,即使近在咫尺,也不相识。”方析续道:“我也想不到前几天还在我们通话内容中的人物,会突然间蹦到面前来,我还帮他们解决一些小问题,怎么谢我?”
巫芸心里想到的郭丫丫,永远都是一幅抱着兔宝宝的样子。听到郭丫丫碰到了问题,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担心地问道:“他们碰到了什么麻烦?”
方析兴能够感到巫芸对他们的关心,心道真是一个感情丰富的女人。说道:“不是很大的事情,就是郭丫丫那个小丫头的宠物过不了安检,最后是我们署长亲自主持检测。”巫芸显得更为担心了,问道:“发现问题了吗?我跟他们接触过,我看不出来他们会有什么问题。你们是不是故意刁难?”
方析兴嘿了一声,略带不快地情绪说道:“你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之子腹,我们是那么小肚鸡肠的人么,别说郭老是一个名人,就是一般的人我们也不会故意为难。现在是什么时代:‘现在是讲究服务的时代’。”巫芸立即投降,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官老爷,别在打官腔了,我们不要再争论这个问题,好吗?你告诉我,他们现在怎么样吧,真让人担心死了。”
“你担什么心哪。”方析兴说道:“他们现在差不多已经回到虎爪星了吧。”巫芸抗议道:“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吗?老是说些吊胃口的事情。”她看着正在楼下扫地的机器人,心里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问道:“对了,你上次说的:有的行星上准备用机器人代替人的工作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还有人在示威游行吗?”
“当然,反抗的人越来越多了。”方析兴说道:“根据我们截获的信息,现在很多的行星上都有人组成了‘反机器人联盟’,他们坚决反对用机器人来代替人类的工作。话说回来,如果不是人们的反抗这么强烈,一波接着一波,我想很多的工作早已让机器人代替了。”
“我知道,我知道。”巫芸连声说道:“就是因为大多数人的反对,所以本来很多的领域已经用上了机器人,结果又全都撤了下来。不过,我也觉得反机器人联盟说得很对: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让机器人做了,还要人来做什么?”
“这其实就是我们常说的:‘科技进步必然会碰到的难题。’就象一个笑话讲的一般:‘程序员努力地工作,发明了会编程的人工智能,结果却让自己失业了。’”隔着千万里就能听到方析兴话语中的苦涩之意。说起来,他也是一个程序员,只是做的是信息分析工作而也。
巫芸喃喃地说道:“人类为了什么而研究科学技术?如果科技的进步,只有少数人得益,那样的进步还有何意义?而如果科学技术是为了全人类获利,哪还有谁愿意去研究?这是一对矛盾。”
方析兴说道:“这是一个时代的迷茫。”他停了停,补充道:“归根究底,一切的根源还是在制度上,在于通过价值为纽带的交换方式,在于目前人们所谓的等价交换方式。”巫芸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事情,轻声问道:“等价交换方式?这个也有问题么?”方析兴说道:“当然有问题,如果你真正研究过等价交换,就会发现,名义上的等价交换,其实质上却并不是一个真正公正的等价交换。”巫芸说道:“不明白。”方析兴叹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它造就了太多的超级富翁,反过来就证明了等价交换,存在着严重的缺陷,等待着人们研究出真正的价值交换规律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巫芸不得不打破沉默,因为她知道方析兴一旦陷入了某个思想误区,就会一直在里面打转,总是走不出来。轻声说道:“其实你现在也不用想太多。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好。如果实在不想冒险,那就保持现在的状况其实也不错。”她将话题又引回到了方析兴接下来的打算上。
“我再考虑……考虑!”方析兴再次重复着这样的话。今天见到了郭乘巽,他的心里就有一些浮动,在这个世界有一些人,他们是有特权的,他们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样。
就象郭乘巽,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人,那么他孙女的宠物机器人一定会被没收,弄不好还有可能会担上其他的罪名。就是因为他有名,而且认识祈从军,所以得到了优待,不但专门组织人来为他检测,而且还在不情愿的情况之下为他签字放行。
耳闻目睹之后,他也想要这样的特权:“脚步所至,纤尘为开。”或者换一种能让人更能明白的说法: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颗心,他的名字叫:野心。方析兴相信,如果有足够的舞台,他也能够将舞跳好。
就象古时候,有人曾经说过:“只要给我一个支点,和一根足够长的杠杆,我就能撬动一颗星球。”虽然现在想起来,这种愿望好象很难实现,因为星球之间的引力太复杂了,要想撬动一颗,无异于需要推动一片星空。但还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当时说这话的人的伟大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