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偶遇(杨正罡)

到了暗星,下了飞船。杨正罡混在旅客中,远远地吊着林芊金一行。直到看见他们进入了一个院子,才放下心来。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看似无意地拐进一间店铺。

店铺里除了进门处之外,四壁都竖着直到顶部的钢铁柜子,透过高度清晰的玻璃门,可以看到柜子里被分成了纵横交错、大小不一的格子。格子里堆放着各种物品,多数都是采自于星空的矿石。杨正罡只认识有限的几种,不过也不用担心,在格子的玻璃门上镶嵌有一块显示屏,里面列明了格子里物品的详细信息,只要有意,还会有机器人前来进行讲解。

就在这时,突听身后有小孩问道:“老板,这个东西怎么收?”杨正罡回过头,只见一个十二三岁,衣衫破旧,身材健壮的小孩,手里举着一块石头,目光殷切地看着柜台里的人。

“青金不值钱,小孩!”柜台里的人只是向小孩手中的石头瞄了一眼,就怜惜地说道:“如果你想卖,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我给你两克金,权当是做好事了。”

“老板,”小孩失望地缩回了手,申辩道:可是这里面有宝贝,有可能是星炼乳,你可以检测一下再出价。”

“星炼乳?”柜台里的人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还真敢想,一滴星炼乳就值半吨黄金。你想钱想疯了?”他走出柜台来,象赶苍蝇般地冲小孩嚷道:“看你穿得破烂,我还可怜你,谁知你却是一个小骗子。快走,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说完后不由分说将小孩赶出了店铺。

小孩到了街上,举目四望。街上人虽多,但却没有人向他看上一眼,只觉得天大地大,自己却只是孤独的一个人。不由暗自伤心。他知道手中的石头里有东西,可是别人看不见,他又不能敲开石头给别人看,因为敲开之后,里面的东西很快就会挥发,本来十分的价值,恐怕一分都不值了。他走遍了所有的店铺,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是骗子。碰到好心店主,可能会温言几句,然后让他离开。如果碰到粗暴点店主,那就会被直接赶走。因为碎星带没有怜惜。

“你能看到这里面的东西?”杨正罡也从店铺里退了出来,看到小孩无助的背影,心里的一根弦波动了一下,就如看到自己走失的孩子——灵灵。于是,他蹲到小孩的旁边,轻声问道:“是些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不能看到。”小孩诚实地摇摇头,说道:“但我却能感觉到,这里面有两滴水一样的东西。”他双手紧紧握住石头,就如想从中拧出水来一般,解释道:“叔叔,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的,我能肯定里面就是星炼乳。书上说,吃了能使人成为超人。”

“哪你为什么不自己吃?”杨正罡觉得这个小孩很有意思,要么他真的是一个骗子,要么就是一个具有特殊能力的小孩。特殊能力的人,这是人类来到太空之后,随着寿命增加而出现的一种变异——人们更愿意相信这是一种变异,而不是进化。他微笑着说道:“吃了之后,你就能变成超人,到时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我不能吃,”小孩委曲的说道。眼睛里有泪花盈眶,“姐姐需要药医病。”

“你姐姐得了病?得的什么病?要很多钱医吗?”

“是啊,姐姐得了病。”小孩的眼泪流了下来,淌过小麦色的脸庞,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难为情的扁了扁嘴,自尊心受伤地看着脚尖,低声说道:“她就是觉得冷,冷得周身痛!吃什么药也不管用。医生说要做全面检查,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杨正罡看了看那个外松内紧的院子,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混进去。心想:自己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将苏长昆救出来。只是对于救出苏长昆并没有什么把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拿定了主意,觉得在之前,可以顺便去看看这个小孩的姐姐,以自己从家族里学得的医术,如果能够治好,以算做了一件好事。

便说道:“我方便去看看你姐姐吗?”

“你是医生吗?”小孩高兴地问道。

“不是!”杨正罡很不好意思地回道。

小孩立即变脸,满怀戒心地问道:“你有什么目的?别打我姐姐的主意,我认识麻三叔,他是采金会的,我是他的小弟。”

“咳,咳,咳”杨正罡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心道自己有这么象坏人么?他哭笑不得的解释道:“我虽然不是医生,但懂得一些医理,如果你姐姐只是简单的病,我可以给些建议,让她不会那么难受。”这是杨正罡做出的最后努力,如果小孩实在不相信他,他也不可能贴上去帮忙。

“真的,”小孩不知怎的,竟然就相信了他的解释,高兴地说道:“那你跟我走吧。我家就在前面。”说完后,小孩指了指林芊金进入院子的后面。

林芊金进入的院子,是一个独立的大院,四周都是高墙,挡住了附近探视的目光。如果实在不行就只有到穹顶上试试,杨正罡边走边想:看能不能从天上观察到院子里的情况。

两人绕着院墙,转到院子的后面。只见离院墙一街之隔,修着一片低矮的磊石屋。这些石屋基本上只有一人多高,搭在一些钢硬的石头之上,应该是在开拓行星内部空间的时候,由于石头太硬而放弃开挖的地方。

杨正罡弯着腰,跟着小孩进入房间。房间里的光线昏暗,空气混浊难闻,馊味十足。一个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的问道:“阿洛,你又带医生来了吗?别再费心了,让一切随缘吧!”

“姐姐,”阿洛向里走去,似乎怕吵着了里面的人,他轻手轻脚的边走边轻轻地说道:“这个大哥哥说他知道一些医理,让他看看吧!”

杨正罡渐渐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

这是一个不足十平方的小屋,靠里壁一张小床,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女孩,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头发枯黄,脸上和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冰蓝之色,五官还算精致,只是因为瘦得不成人形,看起来妖气十足。

“我可以看看吗?”杨正罡走上前去,坐到女孩床前的一块石头上,小心地问道。这块石头平常应该是作为凳子用的,面上已经被磨得黑亮光滑。在星空中最容易获得的东西,就是石头,而最不容易获得的是动植物制品。杨正罡在近处看到女孩的样子,就如看到一块寒冰,不由心生怜悯,动情地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

小孩有些紧张地站在旁边,注视着女孩,轻轻地说道:“让他看看吧!兴许就看好了呢?”

“也罢!”女孩勉强笑笑,虚弱地说道:“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吧!”她将身体努力坐起来了一点,半倚在小男孩给他加高的枕头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断断续续说完一段话:“我现在周身都痛,要是有力气,恨不得拿根针在全身上下乱扎一气。也许就将自己医好了。”

“好吧,我知道了,没有要求你开口,你就别再说话!”杨正罡说道:“因为你现在中气不足,少说话可以保证元气不失。”他凝神回想了一下学过的医学知识,又看了看女孩的气色,确实太差,为了求证心中所想,他对着女孩说道:“伸舌头。”

女孩有些羞涩地小小地伸出一截舌头,又马上缩了回去。

“唉!不是这样的!你得这样伸。”杨正罡哭笑不得,虽然病不讳医,可是很多的小女孩在看病的时候还是本能地害羞。

女孩学着杨正罡将舌头尽量的伸出。

杨正罡仔细地看了看,只见女孩的整个舌苔都呈青白色,中间一道长长的裂缝,几乎从舌根一直延到了舌尖。舌本体上看不到一点红色。

“好了!”杨正罡点点头,女孩将舌头缩回嘴里,脸上有些病态的嫣红。“我再给你把把脉。”

女孩伸出左手,杨正罡叫小男孩拿了一个枕头垫在手下,这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女孩的手腕处,只觉入手冰凉,就如触着一块冷玉。女孩的脉博弱得几乎摸不到,直到快压到骨头,才感觉到了微弱的跳动,就象一根细细的丝线,只是在轻微的颤抖着。

“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女孩的病从舌相和脉相上看,症状都是寒症。但病因是什么呢?想到了小孩说的星炼乳,他的心里有了一些猜测,看似随意地问道。

“是从去年五月开始的,到现在已经有九个月了。”小孩帮他姐姐答道。

“我没问你,”杨正罡冲小孩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在我问病人的时候,只有病人能答。因为你不是病人,并不能完全知道病人的感受,你说的话很有可能误导我。”他看着姐姐,虽然知道她已经很虚弱了,但有些话还必须得由她说,“所以这些话只能你姐姐来答,除非她病得实在无法开口。”为了怕伤害小孩那颗脆弱的心灵,杨正罡尽量将语气说得软一些。“你记得在得病之前做过什么事情,或是吃过什么东西吗?”

“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都是正常的劳作,你说的吃东西,倒是记起,当时阿洛给我吃了一滴星炼乳。”

杨正罡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思考了一阵,转向阿洛,指着他手里的石头问道:“你给姐姐吃的就是这里面的东西吗?”

阿洛小声地说道:“是啊,我先找到一块,但里面只有一滴,所以就自己吃了,吃了之后力气长了很多,身体也壮实了。我就肯定这是星炼乳,书上都说,星炼乳吃了对身体很好,可以激发潜能,后来再找到之后,就给姐姐也吃了一滴。”

“幸好你只给她吃了一滴,”杨正罡正话反说,“要是你多给她吃一滴,嗯,不用一滴,只吃半滴,就能够要了她的命,那你就没有现在的烦恼了。”

“大哥,这事不能怪阿洛,我不用你治了,请你走吧!”想不到这句话却引来了女孩强烈的抗议。她对杨正罡批评阿洛很不满,看得出来,她很怕杨正罡的话伤了弟弟的心。她虽然虚弱,但还是坚定地拍了拍床沿,说道:“阿洛,过来,陪姐姐坐会儿。”

阿洛突然跪在杨正罡的面前,举着头上的石头,说道:“叔叔,我别的东西没有,手里只有这块石头,也不知值不值钱,请你无论如何也救救我姐姐,只要姐姐的病能好,这块石头归你,我这辈子也卖给你了。”说完后,咚咚咚地磕了几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