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奚小婉害怕让林玉律知道她爱得太卑微,所以从不敢告诉他,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已经开始爱她了。
却原来,卑微就是卑微,并不因为说出来或者不说出来,而有任何的差别。
哪怕她再怎么用尽心思,让他快乐幸福,也比不过他心里心心念念的那一点朱砂痣。
奚小婉盯着林玉律,一字一句地说完,然后一步一步地回到卧室,反锁上门,一把抹去满脸的泪水,开始收拾打包。
她怎么能要这个房子呢?哪怕已经这么卑微了,她还想要最后的一点可笑的骨气。
这房子主要是林玉律赚的,她怎么能要呢?
这房子里全部都是他们的回忆,她怎么敢要呢?
她跟林玉律住进这处房子才不到两年的时间,之前都是跟人合租在狭小破旧的单间里。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她跟林玉律亲手挑选,亲手布置。她环顾四周,一时觉得想要带走的太多,能够带走的又实在太少。
最后,她只简单收拾了几身常穿的衣服,再仔细把个人的证件收拾好。所有的东西装起来,恰好一个中号的行李箱,跟她当年搬去跟林玉律住的时候一样。
收拾完东西,奚小婉又把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慢慢地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
从今以后,她的无名指上,再也没有林玉律的姓名。
她又只是奚小婉了,爱而不得的奚小婉了。
奚小婉收拾东西的时候,被锁在外面的林玉律懊丧不已,一拳捶在旁边的门框上。
他只是不想让奚小婉把怨气放在云柯柯身上,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那么大。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决绝的泪眼让他莫名地恐慌。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就到了民政局,可是一直到下午,才终于从法院拿到了离婚证。
都是红彤彤的本子,可是翻开以后,左上角的地方,从一对傻笑的男女,变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天空灰蒙蒙的,进去的时候尚明亮的太阳也只剩下余晖了。奚小婉莫名地就想到了刚结婚的时候她在QQ签名上写的那个“昏”字。当时只是赶潮流的一时玩笑,如今看来,却原来真的只是一场头脑发昏。
林玉律侧头看向奚小婉,“我们看电影吧。”
奚小婉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林玉律,你有毛病吧?”
林玉律突然很想跟奚小婉看一场电影,“最后一回,就当好聚好散吧。”
奚小婉看着天边昏黄的太阳,突然开口,“我不想看电影,我想看太阳。”
“好。”
于是林玉律开着车,带着奚小婉顺着四环一路往西追,可是他们不管怎么追,也都没能追上那沉沉坠去的落日。
奚小婉哭得像个傻子。
林玉律的脸比连续熬了三天三夜的人还憔悴沮丧,甚至连手机响了都没有听到。
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二天一早,奚小婉提着行李箱去公司提交了辞呈,然后直接打车去了机场。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在飞机上,隔着丝薄的云层,奚小婉一直在想,那些一辈子顺风顺水,事事都能得偿所愿的人,他们在前世,前前世,甚至数十世数百世的时光里,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的磨难,才积攒了如此丰厚的福分?仿佛唯有这么想,她才能够不怀疑自己。
到了S城,奚小婉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工作,每天忙碌得跟个陀螺一样。她停用了以前的电话号码,换了一个新号,没有告诉任何人。为了不让妈妈起疑心,还专门从淘宝上弄了个北京的号。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就从一百斤瘦到了八十斤,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
奚小婉想,就这样也很好,忙着忙着,就能把一切都忘了。
忘了她无缘的孩子,忘了她失去的爱情。
可是她没想到,老天给她安排的苦难,远远不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