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的皇宫里,江静正躲在一间屋子里。这间屋子很小,似乎是以前宫女太监住的地方。屋子大了虽然舒服,可若是空荡荡地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未免有点瘆人了,所以江静挑了一间最小的屋子。
她忐忑不安地看着窗外。夜色很浓,虽然什么都看不清,可她还是眼巴巴地望着外面。她心里已经乱作一团了,既担心甄儿他们,又担心城外进攻的父亲。
屋子里很黑,而且静得可怕!
江静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黑暗中仿佛随时会窜出什么东西。可是她不敢点灯,因为光有时候是会引来危险的。
整个皇宫里现在一片死寂,只有远处天边飘来一阵阵喊杀声,铁器碰撞声,火光烧火了远处的天边。
江静突然觉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前朝,都城被敌军攻破的前夜。宫里所有人都已经逃了,而自己,就像是一个被遗忘的公主,孤独无助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是死于乱军之手?还是被敌军俘虏沦为阶下囚?
江静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城外攻城的可是自己的父亲啊!城内守城的才是自己的敌人!
喊杀声,金戈声,马蹄声由远渐近,似乎双方已经在城里展开激战。难道江淮帮和三秦会已经攻破金陵了?江静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激动。
东方已渐白。
江静再也忍不住偷偷溜出屋子去查看情况。她爬上一座破旧的三层阁楼,只看到金陵城里四处起火,一队队士兵顶盔贯甲,举着火把四处巡视捉拿。
这些士兵都是青色的军服,和乐伯通的士兵很容易区分。看来江淮帮和三秦会真的攻下金陵了!江静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出口到底在哪啊?”江静在一座宫殿前跺着脚气呼呼地道。她已经在金陵皇宫里绕了好久,可还是没找到出宫的大门。
“这鬼地方怎么跟皇宫一样!?”江静忍不住出口骂道。
“你说对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在江静身后响起,顿时把江静吓得汗毛竖立,魂都差点没了。
江静回头一看,却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儿,那双昏暗的眼睛像盏快要熄灭的灯一样。
“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江静转过身来喘息道。
老头道:“明明是你突然跑到我前面的。”
江静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为什么擅入皇宫?”
江静道:“皇宫!?”
“也就是南朝皇宫,台城。”老头肯定地点头确认。
江静瞪大眼睛道:“金陵的皇宫早就在二十多年前被皇上下令夷为平地了!”
老头叹道:“当年隋军南下灭陈之后,大隋皇帝居然下令将这座耗费了六朝帝王心血修建的台城荡平为耕地!可是当时伐陈的主帅是晋王广,也就是当今圣上,噢!现在应该称之为‘先帝’了。他觉得这座南朝皇宫实在美轮美奂,实在不忍拆除,可是又不能抗命。无奈只好将宫里的一切器物,能搬走的都搬走保护起来。直到他登基以后几年才下密令在旧址上重建台城......可惜还没建成大隋就亡了......现在重建的这座台城还不足原来的十分之一。”
江静看着四周感叹道:“不足十分之一......那当年未毁之时又是怎样一番面貌呢?真是可惜......对了,老先生,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来了,我先走了。”老头突然没头没脑地丢下这么一句便消失了。
江静又被吓了一跳,因为这老头消失的速度太快了,江静都没看清他是怎么走的。看来是遇到高手了,搞不好这老头轻功比莫回风还好呢......不过,看那老头的样子都有八九十了吧?
“不会真遇到鬼了吧?”江静突然打了个寒颤。
远处已经传来一阵嘈杂声,看来真的有人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少。江静却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暗中观察,如果是以前的她,肯定二话不说就跑去见他们了。现在的江静谨慎了许多,不明情况,绝不轻易行动。
来人果然是江淮帮和三秦会的人,他们一个个披坚执锐,斗志昂扬。看来攻下金陵对他们的士气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而且,里面还有几个江静熟悉的面孔,盐帮的彭潜蛟,封继,雷万钧,还有盐帮二公子孟延宗,他们都跟在一个瘦小的汉子后面,江静猜想,那一定就是那个从未露面的盐帮帮主!
为什么盐帮会和江淮帮走到一块呢?江淮帮不是和盐帮有仇吗?江静匪夷所思地偷偷瞧着那群人。
许久都未见的楚凌峰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排,前面有两队身穿轻甲的青龙卫在开道,身后还有举旗的卫兵,“楚”字大旗迎风飞舞,气派十足。
楚凌峰身穿明光铠,腰挎一口大横刀,俨然就是一个率领千军万马打了胜仗的将军!他现在整个人的气质都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以前的他沉稳,冷静,而且少言寡语不苟言笑,就像是一座冰山。
而现在的他却是意气风发,眼神里透着一股轻狂,而且嘴角一直带着笑意,如果要比喻的话,他现在就像一座火山。
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很大的马车,马车上竖着一杆大旗,上面绣着一个大大的“江”字。
里面的人肯定是江淮帮的帮主江远无疑了!可是他为什么躲在马车里?难道是听到女儿的噩耗病倒了?
江静热泪盈眶,再也忍不住,起身就要去见父亲。可是......
身后突然出现一只手拉住她,并捂住她的嘴!
江静惊恐地瞪大眼睛瞧着这人,眼神却由惊恐变为疑问。拉住她并捂住她的嘴的这人竟然是夜莺!
夜莺做了禁声了手势,这才松开手,拉着江静的手悄悄离去。夜莺毕竟是父亲的亲信,她这么做必然有考虑。自己现在什么都不清楚,确实不宜贸然相见。
江静虽然满肚子疑问,而且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家人,可还是经不住好奇心跟着夜莺离开。
台城还未建成,江淮帮又是初来,很多出口还没来得及把守,所以夜莺带着江静很快就出了台城,到一家偏僻的客栈。
一进门,江静就迫不及待地问:“现在什么情况?我爹怎么样?其他人呢?”
夜莺关上门欣喜道:“我就知道小姐福大命大,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
江静急道:“先别说我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夜莺眉头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到底怎么啦?你快说呀!”江静更急了。
夜莺道:“现在我们江淮帮和三秦会已经攻下了金陵,乐伯通带着部下弃城逃了......丹阳分舵和飞沙分舵还有太湖的人只剩下不到百人,几乎全军覆没,只找到孟素霓和甄儿还有沈子兴和李欢筵等人......”
“其他人呢?”江静虽然早预料到不是什么好结果,还是不免黯然伤神。
夜莺道:“薛澈和余秋桐,还有葛天翼和左晓钰战死,卢净尘失踪......”
江静跌坐在地上,心里一片凄凉。
“我爹呢?”江静双眼盯着地上一动不动,轻轻地问道。
夜莺沉默了半晌,道:“这个......还是让穆堂主来说吧......她现在在忙着安抚金陵的百姓,估计晚上才会得空......小姐,你......趁机好好休息一番吧,这段时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我扶你上床。”
江静突然紧紧地盯着夜莺道:“那你先告诉我,我爹娘现在怎么样?”
夜莺低头道:“他们没事,只是旅途劳顿,有些劳累......”
江静点点头,艰难地支起身子一头栽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
乐伯通的残兵败将基本已经被楚凌峰和李欢筵肃清,城内也渐渐稳定下来。楚凌峰却带领江淮帮和三秦会,盐帮的众人浩浩荡荡地住进了皇宫。
月下金陵,万家灯火。
江静睡了整整一天,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醒来之后,她突然弹了起来,一副紧张兮兮地样子,看到屋子里的陈设才想起自己睡着之前已经安全了。
“呼......”江静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才放松下来。
“静儿,你醒了?分开这段日子你遭遇了很多危险吧......”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想起。
江静一转头就看到这个熟悉的侧影,她正坐在一张案几前端着一杯茶酒抿着。一身绛色的团花劲装,峨眉高髻,紧束的小蛮腰间还挂着一柄短剑,分明就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豪杰。
她正是江淮帮朱雀堂的堂主穆红轩。在江淮帮的四大堂主里,江静和穆红轩走的是最近的,关系也是最密切的。
“穆姐姐!”江静刚要起身,穆红轩却已经坐在她床边了。
穆红轩叹道:“你这丫头!吓我一次还不够?还要吓我几次?”
江静笑道:“我命大,死不了的!”
穆红轩道:“可是帮主和夫人年纪大了,禁不住几次吓了。”
江静面色一变,道:“我爹娘怎么样了?”
穆红轩沉默了半晌,才道:“做爹妈的看着自己的孩子下葬,你知道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江静黯然道:“都是我不好......那......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穆红轩道:“说实话,帮主和夫人现在的情况,谁也也不知道,只不过......”
江静焦急道:“只不过什么?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说话都吞吞吐吐的?”
江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穆红轩。
“现在谁也见不了帮主,帮里的一切命令,都是楚凌峰以帮主的名义下的。”穆红轩沉声道。
“难道......”江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