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沈家少主沈楠竹于半夜时分带金鹰卫平了京郊四耳寨,在民众之间毁誉参半。
另一件,则是国师岚伊宣布要闭关。
索性还好,她在闭关前还留下了沐王朝一年内风调雨顺,无甚灾祸的预言。
沐王朝内人尽皆知,岚伊国师最善预言。
曾为沐王朝避过不少灾祸的岚伊,是众多百姓心中的信仰。
沐怜娅询问着圣殿中前来传话的圣使。
“只是一年?”
那未免也太少了些,且一年以后,又会发生什么?
“回陛下,国师大人只预测了一年。”
圣使灵休恭敬的回道。
沐怜娅默了一阵,继而说道。
“罢了,一年也好,起码这一年内,不会有事了。”
“退下吧。”
沐怜娅摆手退散灵休,也将殿中其余侍者遣了出去。
直待众人退下,王座上的沐怜娅有些无力的向后靠去。
想起了那个令她骄傲的嫡长女在去北疆边境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那不可过分依赖于国师的话。
不免叹了一声。
“朕到底是该信你,还是信她呢...”
......
沈府也于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辞病了。
早上时分,北夏见沈辞迟迟没有起床,就前去敲门查看一番。
哪曾想竟一直无人应答,他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北夏进去后,才发现沈辞已经发了高烧,且不知烧了多久。
于是北夏慌乱之中,又是去找大夫,又是去找人通知沈楠竹。
而与此同时,坐落于沈府东侧,正房不远处的一座精致院落之中。
几名杂役在洒扫着院子,清理着廊檐和房门下的冰霜。
一名身着紫色衣裙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园艺专用的剪刀,正修建着院里的盆景。
身后还跟着一个十三四岁的身着枣红衣衫的少年。
少年一脸不耐烦地跟在男子身后,时不时地踢下地上的碎石。
直到一名随侍的到来。
安书走到饶枫身侧,用只有他们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着。
“侧君,辞院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饶枫闻言手上一顿,漫不经心地问道:
“昨儿晚上送去的饭菜他吃了?”
“吃了”
“药也喝了?”
“喝了”
“嗯”。
饶枫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顺手剪下了一根枯枝。
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十六年了,那个孽种活的...也够久了。
“不是,爹,为什么你一定要杀沈辞啊!还用了那么长时间!
您有这功夫还不如帮我去收拾一下沈言那个小崽子呢!”
饶枫身后的少年突然不悦地插嘴道。
好不容易被饶枫营造出的反派氛围,被他的亲儿子沈栗给毁的一无所有。
他这个傻儿子啊!
“你懂什么!”
饶枫放下了手中剪刀,从安书手中接过锦帕擦了擦手。
他走回正厅中坐下,保养完好的素手端起了桌上的青玉茶盏,轻刮着上面的浮沫。
动作间处处透着雍容华贵,可从那莹润唇中吐出的话,却不那么和谐。
“栗儿,这沈府后宅之中,只有沈辞是你的敌人。”
至于沈言,根本不足为惧。
以他一个奴侍之子的身份和地位,没资格也没资本,来与他的栗儿争什么。
面对自家傻儿子,饶枫有些恨铁不成钢。
“没事别老跟沈言厮混,一个奴侍的儿子,也配与你争锋?”
沈栗少年心性,才不管那个常年龟缩在院子里的沈辞。
“爹,明明一直和我作对的是沈言,你为什么不收拾他啊!”
沈辞几乎从不出院子,除夕夜守岁他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导致沈栗自从出生下来就根本没见过这个哥哥几面。
既没什么印象,也没什么冲突。
反而是三公子沈言。
虽是奴侍华英之子,却很会做人,也很会讨母亲大人欢心。
且又事事与他作对,前几天还害他被罚了俸!
虽说有他亲爹饶枫管着沈府后宅,沈栗身边不会缺少钱财。
但心高气傲的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栗儿,你要知道,沈府只有一个沈辞是嫡子。”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病秧子!平时都不敢出门的,出一次门还把自己搞成那副样子,有什么可担心的!”
沈栗一脸的不屑。
在沈府里,只有他沈栗,才是被下人们当成嫡子一样尊敬的少爷!
饶枫无奈的笑了笑,看了一眼他的心腹安书,使了一个眼色过去。
如今,也该让他的儿子知道一些事情了。
安书明白过来,点了点头,继而对着四公子沈栗解释道。
“少爷,二公子他不能出门,自然是侧君不想让他出门,让他不能和少爷争。
就连辞院唯一的下人北凡,也早就成了我们的人。”
“爹,沈辞这病,不会也是你做的手脚吧?”
沈栗稍愣了一下,在椅子中翻着手帕。
过了一会儿之后,接受能力挺强的他又攀附到饶枫身侧,好奇地问道。
“也是,也不是。”
饶枫啜了口茶润润喉。
“沈辞早产是真的,天生体弱也是真的,不过倒没那么严重。
我这一连十六年在他的饭菜和药里做手脚,不过是放大了他的病情,加重这虚寒之症罢了。
却任是谁,也查不出来是有人做了手脚。”
就算他死了,也只能算是病逝。
“爹,一个沈辞,至于你花十六年时间?”
对那些往事知之甚少的沈栗根本理解不了他爹的良苦用心。
“沈辞是主君江逆拼死生下来的,那是你母亲的一生挚爱。”
饶枫眼神有些虚散,幽幽的叹了一句。
“可他不都已经死了吗?现在这沈府里,除了母亲不就是您最大了!还用怕一个沈辞?”
沈栗一直觉得,他自己可以在沈府后宅里为所欲为的。
“栗儿,沈辞你可以不用怕,那沈楠竹呢?”
饶枫对沈栗来了一记灵魂发问。
沈栗抖了两下,用本能的反应回答了饶枫。
他可不敢面对长姐沈楠竹!
那简直是个魔鬼!
“现在你已经怕成这样,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
等你母亲仙去后,她接任家主时会怎样呢?
你和你妹妹,又将如何自处?”
“我...我...我不跟她作对不就...不就好了...”
那种埋在灵魂里的恐惧使得沈栗的声音有些磕磕绊绊起来。
“傻栗儿,不会那么简单的。”
饶枫唇角微勾,笑意不达眼底,显得有些阴寒。
他至今记得,江逆死的那年,沈楠竹看他的眼神。
那根本不像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明明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替罪羊也早已找好了。
然他心下却又十分的害怕。
他总觉得沈楠竹是看出了什么。
虽说那之后沈楠竹从未明着找过他麻烦。
但他从未放下过心中悬着的巨石。
“沈辞是沈楠竹唯一的软肋,他死了,我才能更好的对付她,才能为你妹妹铺路,为你铺路。”
饶枫盯着茶盏里上下沉浮的花叶,眸中划过一道凛冽的暗芒。
江逆,你不会想到,当年你拼死要生下的儿子,如今也会死于我手吧!
“那爹,你能不能帮我把沈言也给收拾了啊,他实在是太烦人了!”
虽饶枫如此说,但少年心性的沈栗还是对沈辞不太上心。
跟饶枫撒着娇,想请他帮忙对付沈言。
饶枫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重重的放下茶盏。
“一个沈言你都对付不了,将来你还能干什么!给我滚回去自己想办法!”
他都已经呕心沥血十六年解决了沈辞。
只留着一个奴侍之子给栗儿练手。
不想栗儿连一个沈言都斗不过,连连吃亏!
最后还得他出面帮他,真是丢人!
沈栗最怕饶枫发火,见状立马跑出了枫园。
“呼”
饶枫吐了口气,有些气闷,揉着额头。
“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安书上前安慰道。
“四少爷还是年纪太小,三公子毕竟比少爷大了两岁,少爷斗不过也正常。”
“他如今也已经十三了,再有一年多就要及笄了啊!”
“溪殿下,也要及冠了啊。”
饶枫瞥向门外的廊下,口中轻声念道,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
......
时间一点点过去,阳光一点点西斜。
辞院里,一如既往的寂寥。
沈楠竹在得知沈辞发高烧之后,便立马请了全帝都的大夫过来。
挨个把脉,却没有一个能看得出症状。
沈楠竹不许她们在辞院里喧哗,却也不许她们就此离开。
此时那些大夫们正在辞院旁的一个独立小院子中,讨论着沈二公子的病情。
沈二公子身虚体寒之症犹存,这高烧也不知是为何?
查不出病因,他们便也不敢用药,只是合力想办法为沈辞退了烧。
却仍旧不能使沈辞从昏迷中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