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睡,虞茵思量到天亮,脑海空荡荡,想不出任何有意义的事物,也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她知道自己比平常人冷漠,遇人遇事不太容易激动,若不是天外飞来了一个白胖胖,她恐怕会一辈子窝在万华门研习医术。
偏偏这个叫系统的东西就掉到她头上,让她不得不违心接触许许多多人,还欠下不少人情债,好在只剩最后一本秘籍,找到了,她就解脱了。
天一亮,虞茵带上收拾好的行囊,再开门,已不见贺霆的身影。
虞茵觉得他不会放弃,年轻的天子骄子,想要的必然不到手不罢休,但她不会迁就贺霆。
假如她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人,也许会得过且过随了贺霆的喜欢去尝试能否有个好结果,然而她不是,身上的系统彻底改变了她的想法。
即使天赋不佳,就算并非男儿身,她也渐渐攀上高峰,眼下拥有一身高超武艺的虞茵已顾不得什么男欢女爱。
首先是脱离系统,再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然后……不管去做什么,她的想法当中都没有男人的位置。
“姐姐?”一早起身的虞娇不晓得昨夜的虞茵有过什么经历,出门见姐姐已收拾整齐正要出发,虞娇揉揉眼有点舍不得,问:“你真要走了?”
虞茵点点头,叮咛道:“我不在,你要多关心爹娘。”
“我知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出门,记得早些回来。”
万华门的弟子时常外出历练,又乐于助人,因此在外颇有名声,尤其在一些贫苦之地,万华门的医师十分受欢迎。
虞娇常见姐姐往外跑,却没想过去陪她救死扶伤,万华门的弟子只有学医的才从小被灌输要仁爱天下的大道理,像虞娇这样自幼习武的才没有那种牺牲奉献的好精神。
“姐啊,你早放弃了医道,也别再惦记那些慈手慈心的教条了,照顾好自己啊!”
“知道了。”
虞茵告别了家人,走出住屋,越过走道,远远的瞧见清晨的大门入口意外的拥挤。
她穿过人群,惊见贺霆正挡在门前。
他肩扛一根荆条,左右两旁有安王府的小厮助阵,为他拿着白底黑字的长布条,一边写着‘师姐对不起’,另一边写着‘师姐原谅我’的大字,就差了一条横批了。
这场面令虞茵看傻了眼。
师门众人见她出现,纷纷打趣。
“师姐来了,师弟你快当面认错,说说到底犯了何种罪行?”
“师姐,师弟既然负荆请罪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一下?”
贺霆一听虞茵出现,立即改变大无畏的傲然站姿,装得像只受虐的小狗,乖乖蹲着,下巴抵在膝盖上,睁大了纯真的双眸,痴痴等待心上人怜惜。
虞茵见到他这副姿态,瞪圆了眸子与他对视,半响,终敌不过他撒娇的模样,她垂下头无力地晃了晃。
这个固执莽撞不把世俗礼教放在眼里的男孩,战力太高,还懂得示弱卖乖博取同情,比以往遇到的所有对手都难缠。
虞茵心中对贺霆的那点不满,扭曲成一股又好气又好笑的无奈,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背上的荆条,忍不住要佩服他了。
“师弟。”走到贺霆面前,虞茵扶起他,“我不生气了,你乖乖回去,一切等我回来再商量。”
等她回来要等到几时,这没有期限的搪塞太敷衍,众人想看贺霆会怎么抓住话柄继续纠缠。
不料贺霆‘哦’了一声,乖顺的让路了。
他这么配合倒叫虞茵讶异,不过周围人多,不便交谈,她也决定与他保持距离。于是,简短的话别后,她领了坐骑下山,一路远走。
可走远了,虞茵心里仍有些不自在,总觉得还未与贺霆分开,仿佛随时能见到他出现。
她时不时回头观察后方的道路,再三确认贺霆没有跟随,心里依旧感到古怪,好像他应该紧跟着不放,猜错了反而不能适应现状。
“主人好像舍不得这个师弟呀?”白胖胖趁四下无人跳到虞茵背后。
“你多虑了。”
“要不然主人为何总是回头等他出现。”
“我只是觉得他没那么容易摆脱。”
“那……等任务完成,主人会不会也舍不得我呀?”
“你多虑了。”
白胖胖不高兴地撅起嘴巴,默默隐身。
虞茵无动于衷,哪怕白胖胖装得再可爱,他与贺霆都是不一样的,她想摆脱贺霆,是受不了他的强娶逼嫁,假如他对她没有不切实际的遐想,她甚至愿意带领他一同外出历练。可白胖胖是一个会拿系统为名,强迫她做事,没成功还会用雷劈她的存在,谁会舍不得?
虞茵遥望远方,叹了一口气,等她完成任务后,不知道能否成为一个强悍到不怕雷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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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茵迎着风,策马前行,盛夏的骄阳为她脚下的路铺上了金光。
此时,安王府外,安王夫妇正忧心忡忡地围着儿子苦劝。
“西南那里不安全,虞茵要去,我们派人保护就是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这马车很牢固,父王,母亲,我会想你们的。”贺霆自顾自准备人马。
“别去,万一出了意外,你叫我们情何以堪,听你娘的话乖乖留下!”
“我在万华门习得一身本领,总得出去试试身手,一展所长吧?”
“你应该静下心接管家业才是,男子汉大丈夫,成就一番事业,何患无妻啊?”安王紧贴在儿子身边,喋喋不休。
贺霆凑近他耳边,小声问:“父王是要起兵造反?”
“胡说什么!”
“那我们能成就什么事业?”
安王气结:“存心气死你爹?”
王妃早知儿子性情,认命的召集了一帮人手保护珍贵的独子。
“别气了,儿子有了媳妇忘了爹娘是人之常情,当初你我不也如此。”王妃取出手帕,擦擦安王额头上的汗。
“多谢母亲成全!”
“简直鬼话连篇不准你去!”
“追妻之事,任重道远,儿子必定带媳妇回来孝顺你们俩,并保证这次回来之后,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贺霆笑着上前抱了抱双亲。
他热情的举动吓得安王夫妇招架不住,随即又不好意思起来,暗地里十分怀疑儿子闭关的岁月中到底都学了什么东西?
“快放手,放手。”
“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夫妇俩别扭的拍开贺霆的手,与儿子拉开距离。
贺霆翻身上马,兴致高昂的走了。“我去啦,请爹娘静候佳音!”
那神气的模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去出征呢!
安王夫妇呆在王府外,看儿子领着一队车马渐行渐远,叹气连连。
当年夫妻俩在协助王储上位的争斗中,屡遭危害,虽然最终熬出了头,可生下来的贺霆坏了身子,夫妇俩也难再有子嗣。
对宝贝儿子的事,他们不敢有丝毫的轻忽,王府的继承只能寄望贺霆,只想不到为了治病送他进万华门,他就一去不回头,连心都丢到里面了。
“这真是……不象话,一个女人值得他如此卖命?”
“算了,王爷,至少儿子不好男色,我们还抱得到孙子。”
“啧,我们还得庆幸那个年纪大又被退亲的女人,起码还是个女人?”
“若不然呢?”
夫妇俩面面相觑,再度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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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途跋涉至天黑,虞茵在官道上赶路,正想吃几口干粮,稍作休息,却听后方一阵追赶声逼近。
虞茵转身望去,明亮的月盘下,贺霆面带笑容一马当先向她驶来。
“师姐!”他的呼唤声极其热情。
果然,还是来了,虞茵竟然不意外,停下马儿一动不动。
贺霆笑得比月光还明亮,赶到她身旁,绕着她转圈圈。
“师姐,我来了。”
“你久等了吧?”
“师姐,想我不?”
他不停地骚扰她,出现得那么突兀又似乎理所当然。
虞茵一路奔波的寂静与漫长在这一刻结束了,听着贺霆的声音取代了夜里悄无声息的宁静,前方的路途忽然变得……有些崎岖。
这下要开始设法甩人了。
“天那么黑,你快上我的马车小睡片刻,我有人手带路,保证不耽误你的行程。”
“你不该跟过来。”虞茵木着脸。
“你要远行,我怎能不陪伴?”以前闭关身不由己,如今追妻大业刚起步,外面坏男人无数,他哪里放心她独自在外走动?
虞茵暗叹,凝视贺霆诚恳的眸光,不想去理解他的执着,这真想一个难以打到的敌人,那不顾尊严的毅力带给她不小的冲击。
一般的牛皮糖打一顿,义正言辞骂一骂也就识相的滚远了,这想得出负荆请罪的孩子却还是装着没事一样笑容可掬又粘了过来。
“你决定跟我前往西南?”虞茵明知故问。
西南一带,已成为混乱不堪的灾难之地。
在贺霆点头的瞬间,虞茵萌生出愧对安王夫妇的歉疚,他们一定舍不得唯一的儿子外出奔波吃苦受累。
“你双亲不反对?”暗地里骂她了吧?
“瞧瞧后面。”贺霆手指身后的人马:“双亲给的支援,随时听候师姐的差遣。”
虞茵放眼一看,阵容齐全的车马队伍令她不由自主的苦笑。
这世上有许多人,接受了她的好意,贺霆并不是第一个打算‘以身相许’的,却最叫她不知所措。如同贺霆忘不掉她曾伸出援手一样,她脑中的贺霆也一直是个娇气的孩子。
“我不答应与你同行,也不认同了你提出的亲事,你若要跟,我也会找时机摆脱你。”虞茵十分坦诚。
“我懂的师姐,要你彻底明白我有多好,还需要时间。”
“你要敢再轻薄我……”
“我会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他自信的表情仿佛在说她迟早会心甘情愿地接受他的非礼。
虞茵哑了半晌,天生木然的性情冻结了她内心的吼叫。“你还小,多认识一些人,多见一些市面,你的心思眼光会更宽广。”
“我不小了!”贺霆不服气,叫来身后两个侍卫。“阿铁阿木来说说你们的亲事!”
“回世子,我十四岁就订了亲,十六岁就成家了,十八岁就有了第一个孩子!”阿铁掷地有声。
“回世子,我十七岁成亲,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爹!”阿木也不甘落后。
贺霆朝虞茵挑挑眉:“师姐,我都二十了。”
怎么办,好想打他……虞茵握了握拳头,然而当贺霆一脸乖巧的喊她‘师姐’,虞茵又无力出击了。
算了,这还是个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