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含恨离开

这是我能陪他的最后一个夜晚,最后一次喂他喝奶,最后一次拍着他的后背哄他睡觉,最后一次哼着小曲,让他梦里开开心心的,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让他永远记住我的声音。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他才多大点孩子,他还这么想,他怎么可能记得住我的声音呢?也许几分钟以后,他就把我给忘了,永远的给忘了。但即便如此,我也不会恨他,因为每个孩子都是母亲,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就算他有不得不离开的苦衷不得不离开的理由,不管他走到哪里,不管他在干什么,他的心永远都在孩子那里,孩子就是他一生的牵绊,是他活下去的勇气。

这是我即将被迫离开他的最后一个夜晚,今夜漫漫无眠,我要用尽全身力气使自己保持清醒,永远的记住这一刻。我要记住我孩子的一颦一笑,记住他的每一个动作,记住他吃奶时的样子,记住他熟睡中抖动的小嘴巴,记住他那一头,黝黑的头发,记住他那瘦弱的小手和小脚,记住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心痛这一分一秒的加剧,一想到天亮以后,就要独自离开,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他们怎么可以相信别人谗言,也不相信我这个活生生的人呢。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要把我的孩子从我身边夺走。还打着为了孩子今后的幸福着想的旗号,让他从此失去母爱。我真的想不明白,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也同是为人父母,也有自己的孩子,他们怎么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此残忍的对待我。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离开了孩子,我该如何生活下去?人们常说结婚前父母是天,结婚后丈夫是天,生了孩子后,孩子就是生命的一切。藕断丝连丝连,更何况这是血浓于水的母子关系,怎么能说断就断呢?泪水迷失了我的眼,我的心里比谁都清醒,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加清醒。

我曾偷偷的想,如果真的要离开就把孩子偷偷的一起带走,趁着夜色,趁着大家都睡着了,悄悄的离开。就在我想要付出行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的房门早就被婆婆从外面死死的锁住了。原来他早就料想到了这一步,生怕我会走极端,带着孩子偷偷离开,所以才从外面锁住了。我连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我只能再一次回到床上,躺在孩子身边。我想就这样永远的躺着,不再醒来。可是我一想如果我就这样死了,我的孩子也不会知道,也许还会给他带来更大的灾难。我不能害我的孩子,一切的苦难就让我自己来承受吧,只要我孩子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哪怕是永远都见不着,哪怕是他从来不知道有我这样一个母亲的存在,只要他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终于还是想通了,决定一个人离开。因为只有我离开了,孩子才可以过得更好,这是我对孩子最大的爱。我会一直在不远的地方,默默的关注着他,祝福着他,一辈子为他祈祷。

听村里的老人说,我从小就是一个弃婴,是我养父养母在河边把我找到,因为他们当时没有孩子,所以就把我领回了家,抚养长大。所以我从来也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到底从哪里来,又是谁把我丢在了河边。这始终是一个谜,没有一个人知道。从小我就受尽人的冷眼,人生百态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饱尝过了。在我10岁的时候,我养父养母一个接着一个离开了我,人家都说他们是被我给克死的。村里的小孩也不喜欢跟我玩,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里都觉得我是一个不祥的人,后来慢慢的我也就习惯了这种孤独的日子。

几年后我碰到了他,也就是我现在的男人。我是在山上碰到的他,那天我正好到山上去拾柴火,回来的路上碰到一个晕倒在地上的人。他当时被蛇给咬伤了,是我救了他,我帮他把蛇毒吸出来,把伤口清洗干净,还帮他包扎得很好。他醒了以后对我特别的感激,也是从那天开始,他走进了我的生活,走进了我的内心世界。

他几乎每天都会到附近来等我,偶尔还会从家里带些好吃的东西过来给我。刚开始我并不怎么待见他,因为我不想给别人带来不幸,就离他远远的,但是他却一直坚持着。

那段时间下去了暴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我住在茅草屋四处透风不说,而且还漏雨,下雨的时候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后来他就主动的来帮我修缮茅草屋,那是我们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那年我刚好18岁,花一样的年纪静悄悄的盛开。我也跟其他的女孩子一样,憧憬和渴望着爱情,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我的白马王子,骑着他的白马,出现在我的身边。青春期的我们情窦初开,很快就陷入了爱河。恋爱中的人智商都是为零的,我们不管不顾别人的眼光和舆论,很快我们就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比我们想象中的要快,传到了他父母的耳朵里面。他父母是极力的反对,不让我们在一起。逼着他跟我分手,听他说,他母亲当时也哭二闹三上吊,把家里事弄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但是我们之间是真爱,我们真的很想跟对方在一起。他当时就想了个主意,骗他母亲说我已经怀了他们家的孩子。他母亲经过反复思考,看在孩子的面上勉强接纳了我。不久就给我们办了酒,等于昭告天下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

他把我接回了家,跟他的家人一起住,很快我讲怀孕的消息就被婆婆给知道了。公公婆婆心里特别的不爽,特别是婆婆,他从那以后每天开始折磨我,每天天不亮他就来叫门,叫我起床到山上去割牛草,不干活不给吃饭,每天都是干的特别晚才回家,累的跟狗似的,但是他却当做没看见,更不给他的儿子帮助我,连说一句话都不行,不然受罪的就要是他儿子了。我因为不想我自己的男人在家里跟母亲闹脾气,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做人,所以我只能一个人低着头咬紧牙关忍着,一忍就是三年。他儿子更是习惯了在他母亲的必要之下生活,平时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的性格温顺善良,完全遗传了公公,所以公公这么多年也一直是被婆婆压着,父子俩在家里的处境也比我强不了多少。我男人其实对我还算是可以的,从来不会打骂。但是当我看到婆婆对我不依不饶,冷言相向的时候,我在家里唯一的依靠,却没有站在我这边,他选择了中立,这是我特别难受的地方,我以为他会帮我说句话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我隐隐约约听到门外有动静。我猜想应该是我那狠心的婆婆一大早过来帮我把门上的锁打开了。他这是在暗示我,赶紧离开吗?趁着村里的人还没起来,趁着天还没有大亮悄悄的离开不惊动任何人。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揪到了一起特别的疼,难道我真的就要离开了吗?不,我不能走,我不能离开我的孩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呀。我发了疯一样跪在地上,求婆婆能够让我留下来。但是铁石心肠的他,哪里会为我的言语所动摇,他已经铁定了心要让我离开,认定了我就是仙姑口中那个不祥的女人,我是非走不可了,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家哪里有家的温度?环顾四周除了冰冷的墙壁就是冷若冰霜的人心。

我的心从此刻起已经死了,我回过头看着熟睡中的婴儿,我突然发了疯一样冲过去,在他的手臂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留下一个深深的齿印。孩子被吓了一跳,痛苦的嚎啕大哭,所有人都被我这一举动吓了一跳。孩子手边上的伤口有血流出来,我的嘴角也还残留着孩子的血迹。我当时心里想着,如果我今时今日离开了,这辈子肯定再无缘跟着孩子见面。我离开以后,他们也肯定会为孩子更改姓名,到时候我就算想找,也犹如大海捞针,很难找到了。所以我现在只能在孩子的身上,留下印记做为以后相认的证据。

“你这个疯女人只怪我们家对你太客气了,你临走了都还要这么害我的孙子,你现在就给我滚,马上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婆婆怒骂道。我含着泪拿着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离开了这个不属于我的家,我只求我的孩子能够过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