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山寺

李白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李白(701—762)此诗,见于北宋赵令畤之《侯鲭录》、南宋胡仔《苕溪渔隐丛话》等书。《侯鲭录》卷二记载说:“曾阜为蕲州黄梅令,县有峰顶寺,去城百余里,在乱山群峰间,人迹所不到。阜按田偶至其上,梁间小榜,流尘昏晦,乃李白所题诗也,其字亦豪放可爱。”因为此诗不见今传最早的《李太白文集》,故坊间诸多李白诗选本很少收录,其实,它是李白五绝中的上品,颇能体现诗仙那种想落天外的浪漫诗风。

“危楼”,即建于山顶的寺庙。李白早在《蜀道难》中就说过“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和“青泥何盘盘,百步九折萦岩峦。扪参历井仰胁息,以手抚膺坐长叹”了。手可摘星辰,可见山寺之高,亦可见诗人想象之不同凡俗。清人谢庭氏纂《宛陵郡志备要》曾记载李白《独坐敬亭山(其二)》一诗:“合沓牵数峰,奔来镇平楚。中间最高顶,仿佛接天语。”《夜宿山寺》的后两句,与“仿佛接天语”异曲而同工,我们可以看到其间的血缘关系,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更是诗心独运,“不敢”与“恐惊”转折生情,而且有无中生有的巧思,有无理而妙的妙趣。

今日的新诗人写寺庙之作,也各有千秋。如旅美台湾诗人非马的《庙》:“天边最小最亮的那颗星/是飞耸的檐角//即使是这样宽敞的庙宇/也容纳不下/一位唯我独尊的/神。”构想不俗,咏庙也非咏庙,言此而意彼,其深意令人寻索。台湾名诗人痖弦的《神》,写的是西方的庙堂:“神孤零零的/坐在教堂的橄榄窗上/因为祭坛被牧师们占去了。”寥寥三句,其言外之含义却令人遐想,其诗内之趣味也耐人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