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出走(八)

亭溪后退一步,冷眼看了看这位綦公子,想起刚才拿了他一块帕子擤鼻涕,赶紧往自己腰间一摸,把那块沾满自己眼泪鼻涕鲜血的白色帕子拎了出来,不由一阵尴尬。却又挖苦地想着:“一个大男人,出个门带那么多丝绸帕子,一副娘娘腔的做派。”

有了刚才“晕马”的经历,安亭溪之前撞在他身上时升腾起的那股“他乡遇故知”的心情,早在马背上颠没了。细想想,作为綦公子,能对一个来历不明的聋哑小厮如此礼遇,已经够有风度的了。他不是齐友嘉,也不知道是自己把他从西湖里捞出来的,他的的确确不欠自己什么……好吧,安亭溪咬了咬牙,他认为不欠自己什么并不代表齐友嘉就不讨厌——事实上,眼前这家伙和齐友嘉一样讨厌……算了,亭溪掩饰住内心的失望,举起那块带血的白帕子,正要还给綦公子,略一犹豫,蹲在河边就着河水用力搓揉起来。

站在一旁的綦公子并不知道此时安亭溪脑袋里早已转了十七八个弯,不过他也没有闲着,探手到自己怀里摸了一阵,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小的白瓷瓶子来,不同的是,一个瓶子的塞子上裹着红布,一个塞子裹着蓝布。他来到亭溪身边,又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魅惑的微笑,道:“要想出来又不被人发觉,包袱肯定是不能背的。不过要紧的东西我多少带了些,没想到现在就用上了。亭溪,抱歉刚才心急着离开,没察觉你伤得如此厉害,我给你的伤口上些药吧,这样好的会快些。”

安亭溪只顾低头搓帕子,不理他。心里却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位綦公子把跟着他的小厮濯石支使开,不仅仅是因为关心“赵家伯母”吧?他刚才急火火地拍马就跑,还有这话里话外……难道他这是要……离家出走?为什么——想到这里,不由猛地抬起头看着綦公子。

这綦公子被看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担心我这药有问题?你放心,这可是一直跟随圣上的太医托了叔父的情,私下制给他的。这几年随着圣驾四处去,一路上免不了跌打损伤磕磕碰碰的,全仗有它们呢。要从婶母鼻子底下偷些出来,我容易吗?你看……”说着,举了举红布塞子那个小瓶,说:“这个治瘀伤是最好的。这个……”说着,又举起蓝布塞子那瓶,道:“对外伤止血最灵验。平常人家有钱也没处买去。”

看着綦公子卖力推销自己的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亭溪无声地叹了口气,拿不准到底还要不要跟他生气的。复又低头把帕子拧干,抖开挂在身旁的灌木上——现在天热,有个十分八分钟的,帕子也就干了吧。主要还是腾出手来拿出活页本,写道:

你要离家出走

为什么

本子上的话好像提醒了綦公子,他忽然扭头朝身后看了看,那神情,好像担心濯石会从某棵大柳树后面蹦出来抓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