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听到有脚步声,亭溪刚走到正房的台阶下,就见雁儿从堂屋里出来,把一把铜壶塞到她的手里,朝院门指指,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比划,不由大声道:“厨房?热水?”亭溪看着她,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李清照,你却让我去打水?于是便指了指雁儿身后的房门,抬脚又要走。雁儿一急,伸手推了亭溪一下,喝道:“这是大娘子的卧房,你一个小厮怎的如此没规矩。”这时,就听李清照在屋内道:“雁儿,你在那里嚷嚷什么?”站在屋外的雁儿和亭溪同时一愣,雁儿想到亭溪是个聋子,亭溪也意识到她此刻的身份是个聋哑小厮,便不约而同向后退了一步。亭溪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铜茶壶,点点头朝院门口走去。雁儿站在那里看着亭溪出了院门,一掀帘子,进了李清照位于东厢房的卧室。
胖嫂见是她来打水,一边抄着瓢从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中舀水往壶里灌,一边对着亭溪摇头,嘴里碎碎念道:“这么张清俊的脸长在个聋子身上算是白瞎了。”水灌好之后递给亭溪,嘴仍然闲不下来,嘱咐道:“伺候完大娘子洗漱,让雁儿过来整备大娘子的早饭和药。不然待会儿小娘子那里可就支使不开了。这两头大的主子可是难伺候,又不开着我两份的工钱。”
窦师傅在一旁插话道:“胖嫂,你这大早上的,叨叨给我听呢?那小厮又听不见。”
胖嫂一愣神,笑道:“哟,自己才说他是聋子,转过脸来就打嘴。这听不见也有听不见的好处,不管人说的什么好赖话儿,横竖也不用心烦,对不对,亭溪?”说着,朝亭溪高兴地笑着。
亭溪满肚子的心事,不想再生出别的枝节来,也回了她一个笑,拎起茶壶就走,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道:“树洞也有树洞的好处,听到的都是大实话。对不对,亭溪?”本以为这是在自我调侃,说话之后却不由对自己叹了口气。亭溪想到,如果胖嫂知道她能听见,还会这样说话吗?如果胖嫂知道她能听见,依然当着她的面说了这样的话,她还能因为这是大实话而对胖嫂报以微笑吗……那自己不成傻子了?那……如果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真的把密室里听到的那些话告诉李清照,说张汝舟和若柳要谋她的财害她的命,而且不是一天两天了,李清照又该作何反应?
刚才想马上就把听到的那些话告诉李清照的冲动似乎不那么强烈了。安亭溪低着头,心事重重地进了前院的门,迎面看见欢儿从堂屋里出来,手里也提着把铜茶壶。她看见亭溪,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壶放到亭溪脚跟前,把亭溪手里的壶接过去自己提着就朝堂屋走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连一个眼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这让亭溪想起了街面上的垃圾桶,人们走过,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垃圾扔进去,然后走开。
我去!这也太欺负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