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什么意思——亭溪想——难道连李清照也认为自己有心于綦友嘉?
那是不可能的啊。他比自己大了差不多九百岁,就算最萌年龄差也萌不到这个份儿上吧?
可自己为什么偏偏就一个猛子扎到南宋?为什么偏偏会碰到綦友嘉?
……真相说不定就在某个地方,只是自己没找到。
亭溪想起被綦夫人囚在小屋时,綦友嘉给她带去的《南柯太守传》。大概自己也是在做着一个梦,只有脱离了这梦境,再回过头来看时,才能等到真相的出现吧?而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恐怕只有继续做梦,该来的总是会来,直到梦醒为止……又或者,一直把梦做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看见亭溪一直皱着眉一脸不可捉摸的表情,李清照忽然一拍桌子,道:“亭溪你这是怎么了?为了别人倒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事都敢去做。为何一到自己这里,就变得如此踌躇不前了呢?我把你单独叫到书房,就是为着与你商量。我明日会去綦府投书拜谢綦公搭救之恩,想让你就现在这样,以女孩儿身份随我一同前去,如何?”
现在这样?安亭溪愣了三秒,然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李清照叹了口气,把语气缓和下来,道:“亭溪,你救了佑隆,佑隆亦帮了你——实际上是帮了我。佑隆这孩子我知道,人品贵重。既然他愿意与你坦诚相见做八拜之交,我认为,他也有权力知道你救过他的命。还有,你是一个女孩儿。”
安亭溪马上写道:不能让他知道
“你为什么怕他知道?”李清照追问。
安亭溪写道:我答应过綦夫人
“仅仅因为这个?”李清照继续追问。问罢,盯着亭溪看了半晌,方才又开口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剥夺佑隆选择的权力。”
亭溪一愣,写道:选择什么
“选择如何对待他的救命恩人,选择是以结拜或者别的方式与你相交。”李清照依旧盯着她看“你知道吗?亭溪,我与德夫首先是朋友、知己,而后才是夫妻。所谓夫妇擅朋友之胜。”李清照摩挲着在她入狱之前就已经放在书案上的几本书籍,拿起最上面那本《周易》随手翻了翻,才继续说道:“它们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没有这些知你懂你,教你在任何状况下都要去寻找那些埋藏在泥沙俱下的生活中的美玉的朋友。那么,生活就只能是一个让人深陷其中的泥潭。而德夫,就是那个一直陪伴着我从泥沙里寻找美玉的人……”
安亭溪什么也没写,她被这一番话给震撼到了。
只听李清照又道:“我惟愿你好,也惟愿佑隆好。如果佑隆跟那个孙小姐不能成为知己的话,那他们的生活十有八九会是一个泥潭。但这些话我不能对佑隆说,亭溪,你能理解吗?”
说实话,安亭溪不知道她到底能理解还是不能理解。李清照似乎也看出了她的困惑,淡淡一笑,道:“那你先想想吧。”说罢,从笔架上挑出一支小豪,往刚才亭溪研磨好的墨汁里蘸了蘸,在铺陈好的印有暗纹的精致信笺上竖着写下了三个娟秀地小字:清照启
看来,李清照是要开始给綦友嘉的叔父写拜帖了,亭溪在自己的活页本上写道:我能去西湖边走走吗——站起身后,才将本子递了过去。
李清照看罢,没有说话,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亭溪出了后院,看见李妈妈和鹰儿正在前院堂屋里清点着什么东西,看见亭溪路过,李妈妈示意鹰儿来到门口叫住了她,问道:“亭溪,你这是要去哪儿?夫人呢?”
亭溪来到鹰儿跟前,在活页本上写道:夫人在书房写拜帖我要出去走走
鹰儿把亭溪的意思回身告诉了李妈妈。李妈妈并没有阻拦,冲亭溪点了点头,吩咐鹰儿道:“咱们先到后院收拾去吧,也好随时看顾着大小姐。对了鹰儿,康大夫昨儿说他今儿什么时候来替大小姐诊脉?”
“还和昨儿一样,午末未初刻吧。”鹰儿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