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鹰儿的命运(八)

只听鹰儿接着说道:“我是醒过来了,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没了。钟复皓似乎良心发现,我躺在床上那些天,他也不再恶语相向,还时不时出门给我带些鱼肉之类的吃食回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夫人您在病中跟着李大人一起到杭州来了。等到我能下床的时候,还到原来租住的院落看过。屋后的那棵李树还在,没被连根拔起。留在会稽的,就只剩下我和那棵李树了——就连会稽那时也已经不叫会稽,说是圣上昭告改称绍兴了。我站在李子树下面,就想,这个世界什么都变了,我为什么不能变?认命也罢不认命也罢,横竖都是个死,与其死在别人手里,还不如依着自己的心思做事,要死也死在自己手里。就像夫人您刚才说的,我们不能任人摆布。

“我带着这个以前从来没有的想法朝家走去,半道上看见钟复皓回来了,手里还拽着个人。当我走近细看的时候,那人的神色显得有些慌张。因为这次他并没有打扮成道士的模样,所以被我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被我在会稽街头撞见,和柳小娘说话的人。当他一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敢肯定,说我和夫人八字犯冲的道士也是他了。若是依着我以前的性子,立时三刻就会上前质问了他去。就像当初撞见他和柳小娘在街上说话时那样,跑过去问柳小娘说,我刚才听到她在对着一个陌生男子提我的名字是怎么回事?”提到这个,鹰儿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现在,让我来猜一猜?那时候柳小娘正在告诉张汝臣怎么接近钟复皓,怎么说动他容许张汝臣通过他的家把隔壁邻居的墙凿开偷东西……而当时,柳小娘说那人是一个药材铺的老板,她正在跟他打听夫人吃的一种药材应该是用有鲜叶儿的还是晒干了的。她并没有说‘鹰儿’,是我听错了。我抬头看了看,他们确实是站在一家药材铺子的拐角处说话,而我居然也就信了,回家之后跟谁也没提过这件事。”

停下来喘了口气,鹰儿才又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接着说道:“在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人的确会变得不一样了。况且,夫人和王姐姐都已经离开,我也该学着用用自己的脑子了。于是,我不动声色,假装大病初愈脑子被墙撞坏了的样子,看着被钟复皓拽回来的张汝臣傻笑,并招呼他到家里头坐。钟复皓看见我竟然愿意走出家门,也肯跟他说话了,心里自然是高兴。便对我说,那是他的朋友陈儒璋——咱们也暂且叫他陈儒璋吧。说巧不巧,那天钟复皓忽然想起陈儒璋第一次来家里吃酒的时候带来的五香楼的烧鸡,想带点回来给我尝尝,就去了五香楼,不想刚好碰到陈儒璋在里面陪着一位大人吃酒。便不由分说,把他拉了来家。我便装出一副高兴的样子——其实也不用装,要找的人自动送上门来了,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强撑着身子为他们摆酒做饭。

“那陈儒璋起先还对我很警觉,一再用言语试探。见我神情恍惚,钟复皓也在一旁说我大病了一场,今天还是第一次下地做饭,加上喝了两口酒,也就不那么在意我了。只不过如果我在跟前,他便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暗示钟复皓把我支开。对他这样的伎俩我也心知肚明,便也不在屋里多做逗留,只在屋外偷偷听着他们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