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堂。”
忽然听见这么一声,安亭溪就像在课堂上打瞌睡一样,猛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第一幅画面是李清照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知道今天不会挨批评,不由放下心从地上站了起来。见李清照也从椅子上起身,安亭溪上前搀扶住了她的手臂。这个搀扶的动作一部分出于习惯,一部分原因还是来自于对陌生环境的不确定——李清照的手臂能给自己带来安全感。
得了安全感之后,安亭溪又开始积习难改地朝四周张望起来。这时,从她们刚才进来的那扇门外,依次走进七八个衙役来,有几个手中的确拿着传说中的杀威棒,可他们嘴里并没有发出“喔喔”的声音来吓唬站在公堂正中间的两个女人,只是顺序走到大堂的两边站下来。那个去递状子的老衙役又从主审桌子后面刚才他进去的那扇小门里面出来,在主审座位后面靠墙站住。片刻后,一个身着红色官服头戴长翅帽的人从门内出来,径直走到了主位上坐了下来。不用人提醒安亭溪也知道,此人便是那临安知府了。知府后面还跟出来一个人,并没有穿着衙役的衣服,把手里报着的一叠卷宗放在知府面前那张宽大的桌子上。手里仍然拿着一支笔和一块竹片一样的东西,后退半步,站在了知府的右侧后方。
安亭溪正在想,最后进来的这人是谁?就见那知府四平八稳地走到那把高高在上的椅子前坐下,双手叉开杵桌沿上,缓缓开口说了句:“堂下何人?”声音倒还平和,没有亭溪想象中那么可怖。
闻言,李清照款款跪了下去。安亭溪没多想,仍然搀着李清照,跟着一起跪到地上。只听清照道:“老身山东李氏。”
知府拿起杵在桌上的右手,掌心向上抬了抬,道:“你且起身说话。”
李清照闻言,倚着亭溪站了起来,抬起头看着知府,一派从容淡定,等着他发话的样子。
那知府不由清了清嗓子,道:“你可是要状告八品右奉承郎张汝舟?”
“是。”
“此人与你是何关系?”
李清照依旧是那惯常的语气,声音不大却字句清晰,道:“回禀大人,是老身结婚不到百日的丈夫。”安亭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李清照浑身的气力,如果不是亭溪搀着,恐怕已经站不住了。
只听那知府又问:“你可知道此番告发依律无论张汝舟有罪与否,你都要入狱两年?”
什么!?这是什么鬼法律?听了这话,轮到安亭溪有些站不住了,她猛地扭过头去看李清照,差一点把脖子都扭抽筋了。李清照一定不知道这条法律,哪有自己往监狱里送的道理——何况就李清照这身子骨?
可是,令安亭溪更为惊讶的是,李清照却显得异常平静,倚着亭溪的身体也站直了,答道:“老身知道。”
“哦?”知府向前倾了倾身子,显然,他也和安亭溪一样惊讶:“你既知道,为何要做出如此大义灭亲之举?”
“老身告发张汝舟证据确凿,已在诉状一一明列。老身嫁与一个如此欺君罔上品行卑劣之人,实在惭愧。只希望在这朝堂之上与那厮恩断义绝。还乞大人明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