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中健学院

中国健康管理学院,简称中健学院,是KK智酷健身旗下的培训机构,负责培训新入职的员工。和健身学院很相似,不过主要培训KK的课程,而且也是淘汰制,如果考核不通过则无法继续留在公司,或者需要重修。

这个社会就是个大型的筛选机器,淘汰制无处不在,从出生来到这个世界就会面临淘汰。在人类社会中达尔文的进化论得到再充分不过的验证了,这就是凡人的必须进化的原因所在,凡人终究将被淘汰,这是历史车轮滚滚向前的必然结果。修真者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到时候不是修真者去压迫凡人,而是凡人与凡人之间的互相残杀,而不得解脱。

凡人若是可以醒悟,也许这个世界还有救。

也许我还没有对即将到来的危机有清楚的认识,但是历史上多次对人类的大屠杀式清洗总是可以惊醒我,某些淘汰方式是足以使人头皮发麻的。其中有大部分凡人是修真者为顾全大局而选择牺牲的,也有自然不明所以而引发的,总是以凡人的大量死亡而告终。

此时在中健学院的我就要面临残酷的淘汰,虽然不是死亡,但是任何形式的淘汰都是我所不愿意接受的,我还想杀死体内的八恶鬼呢!恶鬼不死,我心不甘。我这半生因这八恶鬼留下太多遗憾,总要有个逆袭才不负走这一遭,因而我没有在这里就出局的理由。

实际上我在中健学院的考试中取得了很不错的成绩,其中有两个科目甚至拿了A+的优异成绩,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没有音乐天赋。

说到我在音律方面的天赋,不仅仅是唱功方面五音不全,更表现在我的五音不辨,那这与中健学院的考试又有什么关系呢?

其实有着相当致命的关系,在KK的课程中就有一个踏板燃脂环节,这个环节中需要教练跟着音乐节奏做动作。回想起来有点像跳舞,实际上是健体操的一种,就像是在中小学时做的广播体操。而燃脂操的音乐中可不会有广播体操里那种“1234,5678;2234,5678;3234,5678;4234,5678……”的清晰节拍,更何况即使有这样的明确指令,我从小也没有把广播体操做好。究其原因,身体协调是一方面,对节奏的掌控又是一方面。

我已经把燃脂踏板操的4首音乐都分别单曲循环听了至少一千遍,我甚至一听到与之类似的节奏就会条件反射想要睡觉,这是一种深刻的审美疲劳。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无法找准重音,有的曲目有相对清晰的鼓点,因此重音相对好找,有的曲目就连鼓点都没有了。

宁浩因为喜欢说唱而对音乐的节拍相对熟悉,他教给我的方法就是一边听,一边数节拍,我于是照做了。我猜我当时那样子像极了精神病人,带着耳机大声喊着:“1234,5678;2234,5678;3234,5678;4234,5678……”这样的节拍,同时做着怪异的动作。

这是一种几乎疯狂的练习,一边喊着拍子,一边跳踏板操。KK的课程中有将近两百多种动作,然后将其排列组合出四期课程,而每期又分四周,如此循环复用,因而有16种不同的编排。我由此还需要记忆这不同的编排,动作之间的切换,每个动作的要领提示等等。

如果有去过健身房上团操课的经历,大体上就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些带团操课的教练在上台之前,恐怕已经训练了至少上千次了。可就算是我已经这样努力了,也总是在过程中频频出错,不是重音踩错了,就是动作记错了,或者动作要领的指令不对。

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了,那些在舞台上表演的巨星,例如迈克杰克逊,纵然他们有超凡的天赋,也需要长时间的勤学苦练,才能支撑起舞台上华丽的表演。以致于使人心悦诚服,为其真心诚意地喝彩,这是他们应得的。

其实以大多数人的努力程度而言,根本谈不上什么天赋。因为一旦谈到‘天赋’二字,那么就会涉及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所在,这里的差距并不表现在基础技能上,例如一加一等于二之类的加减法,或者乘法口诀。在这种层面,谈不上这两个字,因为笨蛋和天才都可以通过一定的努力掌握。真正谈论天赋的时候,在于我们已经彻底的努力过了,可是这道门仍然打不开,天道在DNA层面已经将这道门关死了,这才是天赋。

“你真的不适合做健身教练,你还是比较适合去做程序员,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建议你选择适合你的工作,否则的话只会让你自己难受。”欣爷看到我拼命挣扎的样子好心劝告我说“其实你之前做IT的工作挺好的,大家都羡慕你,也许你应该考虑下。”

欣爷是和我在中健同期的学员,她很喜欢周星驰,所以大家叫她欣爷。她曾经是游泳运动员,所以和其他女生比起来有着超乎寻常宽度的肩膀,她因此常常不能买到合适的女款衣服。于是她的打扮是比较中性的,留着一个冲天辫,使她看起来更酷。

“是啊,我同意欣爷的观点,我也觉得做IT比健身教练好,你看我们这么辛苦,工作以后只会更累。做IT对你来说不是更容易吗?”水哥也这么劝告我,这使得我做健身教练的心不知不觉间动摇了。水哥以前就是健身教练,他只不过更看好KK的运营方式,所以才来这里学习,后来他到广东的门店上班做得风生水起。

水哥名字的来历十分有趣,因为他小时候算命先生说他五行缺水,所以他家人为他取名字时在里面弄了六个水。‘淼淼,好名字,这样总不会缺水了吧!’大家因此叫他水哥。水哥的偶像是李小龙,我认识很多健身人士的偶像都是李小龙,可是他们并没有学习功夫的条件。很多武术相关的地方教授的都是自由搏击、空手道、跆拳道等等,我们可以在现代大都市中感受到中国功夫的没落,李小龙似乎只是偶像而已,并没有激励大家习武。

“我也很犹豫,班长,你怎么看?”我此刻其实希望听到一个支持我继续努力的声音。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试试,虽然你做得的确很差,但是我觉得这个课程其实没有什么难度,你只需要坚持练习就能做好。”阿俊说话的方式很特别,像是新闻联播的主持人,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的同时很健朗。他曾经是短跑运动员,可是在他拼命练习十年后,一个新来的野小子轻易就把他超越了,他因此心态崩溃,就放弃短跑做了健身教练。

在阿俊看来,健身教练是不需要天赋的工作,努力干就可以了。而短跑则不一样,无论你多么努力,天赋资质不足则是在做无用功。他仿佛看见一道无形的枷锁,就死死地扣在自己的双腿上,使他无法超越,因而感到窒息。如果没有十年的刻苦训练,又怎么能够看到天赋呢?仔细想想,以我的努力程度而言,的确不配在阿俊面前说这两个字。

运动员的生涯是十分残酷的,在赛场上所有人都只看结果,成绩是多少,你就是多少。至于台下流的血和汗水,统统都被无视,成王败寇在这里每一天都在上演。最可悲的是,他们还不能说自己有多努力,因为能够出现在比赛场地的人,没有一个是不努力的。他们不努力的话,就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所以,说自己有多努力都是苍白的,成绩呢?

宁浩那时候跟我有些闹僵了,我们仿佛是冰与火,性格的巨大差异使我们无法认同对方,甚至无法包容彼此。我们之所以还能住在一起的原因,只不过我们都面临各自的经济危机,我那时其实早就已经彻底破产了,宁浩也处在破产的边缘。

“我觉得你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宝鑫带着东北腔说道,他是一个东北爷们儿,却长得俊俏,像是网络上的韩国小鲜肉明星一样。皮肤白白嫩嫩的,耳朵上还戴着纯银耳坠,隐约有一种中性的美感。但是他一旦说话,画风就有点怪异了,因为他的东北腔调浓厚。

宝鑫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说你好好的程序员不干了,跑来干啥健身教练呢?说真的,你不太适合干这个,你呀就适合干程序员的工作。相信我,准儿没错!”

“你这么讲我就不同意了,干这个没有什么适不适合的,只有你肯不肯努力的。这有啥啊,我当初在健身机构的时候,我也听不懂音乐节拍。3个月的努力,我现在跳的比老师还好,这有啥难的!”陈诚也是浓厚的东北腔,只不过他长得就相对粗糙许多,是正宗的糙老爷们儿。说起话来也很是直接,喜欢与人抬杠,丝毫不怕得罪别人。

“嗯,谢谢大家的意见和建议,我再好好想想吧!”我怕杠精陈诚和宝鑫俩人吵起来,因此终止了这次谈话。

我们常常在晚上写总结的时候聊天,因为大家都不喜欢写总结,用陈诚的话讲就是“有啥好写的呀,还每天都要写。”可是大家又不得不写,所以陈诚是很憋屈的。

我们中健73期只有9个学员,除了上面提到的几位以外,还有谢园和阿海。谢园本来是不打算来KK的,可是他去奇迹面试失败了,最终还是选择和我一起来KK。至于阿海,我当时和他吵了一架,因为我们一起在外面发单子的时候起了冲突。

KK的健身教练是需要去十字路口发传单的,同时还需要将KK智酷健身明白地告诉路人,邀请陌生人到门店里面体验KK独特的健身课程。KK的体验课和传统健身房的不一样,是要收费的,38元体验一个小时,即使遇到搞活动的时候也要20元。这原本不是个大的金额,很多人都不在意这点钱,因为有很多买了体验课的人并没有来体验。

“嗨,美女,您好!高科技智能健身,您了解一下。我们就在双井富力城门对面100米新开了一家全新模式的智能健身主题店,现在正在做课程推广.....”

说完这句开场白后,我们常常要面临对方的拒绝。有时候我们甚至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就拂袖而去了。这大概是因为大街上有太多发传单的人,人们的态度渐渐变得冷漠。而面对大家的冷漠,我们的心情会变得极为糟糕,当被拒绝五十次之后,我甚至害怕继续下去。这个时候,我其实感到十分的压抑和难受,仿佛世间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

那天我和阿海都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我们一个体验课都没有卖出去。更糟糕的是,阿海在BJ迷路了,他是广东人,对BJ不熟悉。然而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我因为知道他不熟悉地方,所以我提前告诉他不要走得太远。但是他并没有听进去,而是骑了一辆共享单车就跑了很远,几乎快要到天安门广场了。我因此很为他担忧,害怕他出什么事故。

可是阿海回来并不领情,在我啰里啰嗦的抱怨他鲁莽行为时,他竟然生气了。

“我没有叫你等我,你如果不想等我完全可以自己走!”

仔细回忆起来,我当时甚至骂了他智障,就因为他骑着共享单车乱跑迷路而已。可见我当时已经积累了很多坏情绪,只是等待一个出气筒而已,而阿海也同样有着糟糕的心情。我们都是不擅长调节自我的人,于是只能在对方身上发泄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一直到毕业考试的前一天,我才和阿海和解了,我们都对自己的坏脾气感到抱歉。

“军哥,您觉得我适合做健身教练吗?”我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而军哥是我们这一期的班主任老师,我因此想听听他的看法和建议。

“怎么?想要放弃了?”军哥笑着看着我,他的经历和我的比起来有些奇怪,但是因为我们都会编程语言,所以可以理解对方的思维。他其实是正经学计算机编程的,却十分热爱健身,这种喜欢甚至超过他所学的专业。因此他在毕业后并没有去做IT方面的工作,而是直接做了健身教练,说来许许多多的人学的专业和从事的工作常常不相干。

“我不甘心,想要听听您的意见。”尽管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是目前的成绩不容乐观。

“其实每个人的经历都不一样,立场也不一样,他们对你说的话因此也不一样。就比如那些指责你没有做好教练工作的人,他们一开始也是个菜鸟,他们第一次上台带课的时候比你还要紧张。但是他们现在不一样了,在台上充满自信,动作干脆利落,能够一针见血地找到学员的问题。再看看他们从菜鸟到讲师的过程,其实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他们甚至被主教练骂哭了,可是却没有放弃,而是更加刻苦地练习。因为这个工作真的没有什么难的,就一个字‘练’。问题是,你真的想做健身教练吗?如果你真的想做健身教练,你就会抓紧一切时间,疯狂的练。即使再苦再累也无所谓,因为这就是你想做的工作,你选择了,就要把它做下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道理我是明白,可是我那么努力,却没有什么效果……”

“你要知道,肌肉记忆是相对缓慢的过程,同样一个动作,可能需要上千次上万次的练习,才可以变成你的本能。所以并不是上百次就能做得好的,你已经很努力了,但是你的基础并不好。别人已经坚持5年,甚至更久了,你凭什么和他们比?你需要比别人更加努力才可以,这不是短期努力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很可能你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里都需要不断奋斗。也许有人觉得天赋也是一个因素,但是我不认为健身需要什么天赋。”

“道理很简单,我们的身体机制很简单,四个字‘用进废退’。你努力练习,不断重复一个动作,直到肌肉产生记忆,就会成为你的本能,那个时候你的动作就会自然流畅。在我看来,健身是世界上最最公平的事情了,你对你的身体付出多少,你的身体就会一分不少的反馈给你。你觉得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公平的事情吗?好好想想吧。”

我真的可以成为一个健身教练吗?

这段时间的艰苦训练让我想起了很早之前看过芥川龙之介写的《蜘蛛丝》来:

某天,释迦牟尼佛独自在极乐的莲池边徘徊地走着。池中开着的莲花,都像玉一般的白,一种不能言说的妙香,正从那当中的金色花蕊向四周不绝地散放。

时间刚好是极乐净土的清晨。

一会儿,释迦佛祖在这池边伫立着,偶然从那遮蔽着水面的莲叶中间,见到池底的情景。这极乐的莲池下面,正当着地狱的底,所以水晶似的水透明地连贯着,三途河和针山的景色,像从眼镜中看去一样,清清楚楚地见着。

登时,释迦佛祖瞧见一个叫做犍陀多的人,和别的罪人一同在蠢动着。这个叫做犍陀多的人是一个曾经杀人放火、做过种种恶事的大盗。但虽如此,记得他也曾行过一回善事。这事是:某天,这个人在深邃的树林中走过时,看见一只小小的蜘蛛在路旁爬着。这时犍陀多赶忙提起脚要将它踏杀,但忽然转念一想:“不,不,这蜘蛛虽然微小,但也是一条命。胡乱把它弄死,终竟是很可怜的。”于是到头没有踏杀,救了这只蜘蛛。

释迦佛祖一面看着地狱的情景,一面记起这犍陀多救蜘蛛的事。于是想着虽然仅仅是这样一个小善的报应,但是能够做到时,总要把他从地狱救出,幸好向旁边一看,翡翠似的莲叶上刚巧有一只极乐的蜘蛛在吐着美丽的银色的丝。

释迦佛祖便轻轻地走去,一下把这蜘蛛丝拿到手里,并且把它从那玉一样的白莲中间笔直地投向那遥远的地狱去了。

这边是地狱底的血池。犍陀多在和别的罪人一块儿在这腥红的血水中浮沉着。

什么也不知道,到处都是漆黑的。偶然从那漆黑漆黑中觉得有朦胧的浮上水面的东西,那就是可怕的针山的针的光芒。所以这凄惨真是不能言说的。这上面四围返遍着一种像坟墓里面一样的死寂,就偶然听见有什么声响,那也只不过是罪人们的微弱的叹息。

这是因为降落到这里来的那些人,已经受尽了地狱的种种责苦,疲乏得连哭泣的力量都没有了。因此,怪不得就是大盗的犍陀多,也只好咽着血池的血,完全像快要死去的青蛙一样在闷燥着。

但是某时,犍陀多无意中抬起头,眺望着血池的天空,那凄凉的黑暗中,不是有一缕银色的蜘蛛的丝,完全像怕人看见似的闪着一线细微的光,从老远的天旁,袅袅地垂到自己的头上吗?

犍陀多一看见这个就自然而然地拍着手欢喜起来。若是抓紧着这条丝,无止境地升上去,一定可以脱出地狱,那是不会错的。

不,若是弄得好时,也许还能够升到极乐去呢。这样一来,那么被抛上针山去的事也没有了,被沉到血池去的事也没有了。

如此这般想着,犍陀多便赶快把两手紧握着蜘蛛丝,拼命向上向上的,开始一把一把地缒升着。本来是大盗,对于这样事,自然从小就习惯了的。

但是地狱和极乐之间,原就不知隔着几万里,所以无论怎样焦急着,也不能容易登上去。稍稍缒升了一会儿后,犍陀多到底疲劳了,要再向上面升一把也不能够了。

于是没有法子,只好暂时在这里休息休息,在丝的中途飘荡着,望着遥远的下面。

由于方才拼命攀登,所以成绩显著,不久前自己还在血池中挣扎,受尽折磨,现在血池已不知何时在黑暗的底下隐去了,并且那朦胧的闪光的可怕针山也在脚底下不知所踪了。如果是这样上升着,也许能够从地狱脱出,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

犍陀多两手握着蜘蛛丝,发出了从来到地狱起,多年没有发过的声音,“不要紧了!得救了!”这样地笑着。

但是不料再一注意蛛丝下面的情景时,有无数的罪人们接连着自己后面,只见他们拼命抓着这一缕纤细的蛛丝攀爬着,完全像蚂蚁的行列一般,也一心向上不断地攀上来了。

犍陀多一看见这个就又惊又惧,暂时像呆子似的张大着口,只有眼睛在动着。

连缒着自己一个人都像要断了似的这条微细的蜘蛛丝,怎么能够禁得那样多人的重量呢?我是何等宝贵!如今好不容易才爬到这里,说什么也不能再回落到地狱去。若是万一在中途折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这样说时,成千成万的罪人们,正从漆黑的血池的底上,接连接连地上升着,细的发光的蜘蛛丝上,已经集成一行拼命地向上攀爬着。现在的情形如果不设法阻止,蜘蛛丝一定要从正中间折成两段,重新坠入恐怖的地狱血池。

于是,犍陀多就大声叫喊着:

“喂,罪人们!这蜘蛛丝是我的。你们究竟得了谁的许可上来的?下去!下去!”

就在这一刹那,到现在为止一直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的蜘蛛丝,忽然“嘭”的一声,从犍陀多飘荡着的那地方起断落了。因此犍陀多也完蛋了。他连叫喊的时间都没有,正像被风卷着的陀螺一般旋转着,眼看着一直回落到那暗黑的底下去了。

现在,只剩下极乐净土的蜘蛛丝磷磷地闪着微光。在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的天空的中途,在短短地垂着。

释迦佛祖在极乐的莲池边立着,静静地把这事从头到尾地看着,但一会儿看到犍陀多像石头似的向血池底下沉去时,就表现出悲悯的神色,又开始徘徊地走着。

犍陀多的无慈悲心,仅仅只想把自己从地狱脱出,因此便受到相应的处罚,又堕回原先的地狱去了。这事从释迦佛祖的眼光看来,一定觉得陋劣可惊罢!

但是极乐的莲池的莲,对于这事一点儿也没有留意。

那玉一样白的花,正在释迦佛祖的尊前,摇摇地颤动着花萼。

这时一种不能言说的妙香,正从那当中的金色的花蕊向四周不绝地散溢。

极乐也已经将近正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