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穿透“我思”:对科耶夫欲望理论的存在论研究
- 崔唯航
- 2037字
- 2021-03-29 21:17:15
三 死亡
对于科耶夫而言,死亡乃是自由的另一种显现。在《黑格尔导读》中,科耶夫曾经这样阐发死亡的现象学意义:“‘辩证的’死亡不止是纯粹的中介或从外面强加的限制。如果死亡是否定性的一种‘显现’,那么正如我们所知道的,自由就是否定性的另一种‘显现’。因此,死亡和自由只不过是一个唯一的和同样的事物的两个(‘现象学的’)方面,因此,说‘终有一死的’,就是等于说‘自由的’,反之亦然。”[15]这一富有存在主义色彩的解读同样可以用来诠释科耶夫的死亡。
1968年6月4日,科耶夫在布鲁塞尔参加一次共同市场的会议时,突发心脏病去世。这一年对于法国哲学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在“五月风暴”的袭击下,法国哲学的黄金一代登上了历史舞台。在这场“不为了面包,只为了玫瑰”的革命中,法国哲学从现代转向了后现代,拉康、雷蒙·阿隆、德里达、福柯、梅洛·庞蒂、巴塔耶、鲍德里亚等一批后现代思想家提出了形形色色的哲学批判。恰恰是在这个时候,科耶夫“死亡”了,正如他所理解的那样,这种死亡反而凸显了他的哲学意义。科耶夫的死亡成为了一个时代的终结,与另一个时代开启的标志。在死亡之前,他的思想以悄无声息的方式传播着、渗透着;在死亡之后,他播下的思想种子,在革命的催化之下迅速成长为一片森林。在这片思想的森林之中,几乎每一株树木都曾经或多或少、或直接或间接地吸收过科耶夫思想的养分。
2007年3月6日,当代法国思想家鲍德里亚去世了。各大媒体纷纷宣称法国黄金一代思想家彻底陨落了。作为1968年开始登上学术舞台的一代,鲍德里亚思想是“68革命”的产物,也是法国思想界在经历了科耶夫思想洗礼之后,所结出的一个最为晚近的思想果实。鲍德里亚的死亡再次被标注为一个时代的终结,而我们总是习惯于在终结点上进行回顾,也许此时正是我们回望法国当代哲学的一个绝好时机。在这种回望中,科耶夫无论如何是不应被忽视的。因为正是他首先吹响了法国哲学批判的号角,并为法国哲学的后现代转向奠定了基础;同时,科耶夫还对包括从柏拉图到黑格尔以来的整个西方哲学传统进行了精深而富有原创性的研究。除了《黑格尔导读》之外,他还有三卷本的《论异教哲学思想史》(第一卷:《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第二卷:《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第三卷:《希腊化时代哲学—新柏拉图主义哲学家》)、《康德》、《论法学现象学》、《概念,时间和语言》等一系列著作。
我们总是习惯于关注一个孩子的成长,而忽略了母亲对于这一成长所具有的决定性作用。科耶夫思想在国内外学界至今还没有引起足够重视就说明了这一点。这种忽视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上影响我们对于当代法国现象学运动、法国存在主义以及存在主义马克思主义等诸多思潮的理解。我们目前的这个研究或许可以在某种意义上接续这一历史的断裂。但这种接续严格说来并不全面。我们在此所做的工作并不是要对科耶夫思想进行一个全面的研究,而仅仅是选取其中一个要点,即对于科耶夫哲学中最富原创性的欲望理论给予一次较为系统的考察研究。在我们看来,科耶夫的欲望理论不仅支撑着科耶夫的哲学人类学,同时也是其所推崇的“非实在”哲学倾向的具体展开。我们在这一理论中不仅看到了科耶夫的哲学精髓,同时更看到了他作为“卓尔不群”的心灵为整个哲学历史的发展所作出的杰出贡献:对形而上学的批判与颠覆。虽然科耶夫绝不是批判和颠覆形而上学的第一人,但其独特的颠覆路径却对当代法国哲学产生了最为深刻的影响。进一步说,当代的法国哲学,就其产生的广泛影响而言,早已超出了一个国别哲学的概念,而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了当代哲学的一个代名词。因此科耶夫对形而上学的批判和颠覆具有极其重要的历史和时代意义。
[1] 参见莎蒂亚·德鲁里《亚历山大·科耶夫:后现代政治的根源》,赵琦译,新星出版社2007年版,第267页。
[2] 科耶夫:《哲学笔记》,1920,转引自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76页。
[3] 参见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66—67页。
[4] 同上书,第57页。
[5] 转引自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9月版,第71页。
[6] 《科耶夫给迪克淘一封信(1948年10月7日)》,夏莹译,《学海》2010年6期。
[7] Elisabeth Roudinesco,JacquesLacan,trans. Barbara Bray,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7,p.99.
[8] 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海德格尔传》,靳希平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459页。
[9] 吕迪格尔·萨弗兰斯基:《海德格尔传》,靳希平译,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459页。
[10] 同上。
[11] 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254—255页。
[12] 转引自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273—274页。
[13] 同上书,第274页。
[14] 多米尼克·奥弗莱:《亚历山大·科耶夫:哲学、国家与历史的终结》,张尧均译,商务印书馆2013年版,第17页。
[15] 科耶夫:《黑格尔导读》,姜志辉译,译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6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