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云家堡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和南楚的两场仗,大启都赢了,战报加急送回临安,宸景帝同时也得到了一份暗卫的密奏。

“皇上,可是公主他们打了胜仗?”

宸景帝笑了笑,“左苍朕是放心的。”

严松听着心里也明白,公主定是无事。

没过几日,夜里突然出了骚乱,第二日听说那日擒住的小将被人劫走了,云川想起来他那日说自己是名将之后,又是姓楚的,应该是皇亲国戚了吧,云川不太关心这些,她一点都不为这事觉得可惜,赵四听说了还替她惋惜了一通,云川嫌他聒噪,叫二狗给他吃药的时候加了些安眠的药。

仗打至隆冬的时候,左苍意外收到了从临安运来的一匹棉衣棉被,他挑着眉想了好久,打仗费钱,他估摸着今年冬天估计是补不上什么军需,大约要靠将士们自己熬了,朝廷那些只知享乐的老匹夫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云川没想那没多,她本来就怕冷,这下有新棉衣新棉被,她就可以好好过冬了,赵四告诉她,当兵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换新棉衣。

云川望了望外面的大雪,一时又没那么高兴了。

快过年的时候,楚军又突然宣战,云川和赵四被分在后营以防偷袭,没想到真的遇到偷袭,左苍在帐中被突然刺杀,左肩中了一箭,带着两百人的队伍突围,云川被卒长分去保护左苍,他们负责断后,左苍所中的羽箭上淬了毒,突围出去时他就已经险些坚持不住,一路被追击,最后只剩下云川和左苍的两名贴身侍卫勉强将左苍带到安全地方。

云川查看了左苍的伤口,黑血已经浸染了胸前的衣物。

“我去镇子里请大夫。”

其中一个侍卫拦住她,“你在军医身边带过,你留下来和穆崖照顾元帅。”

云川点点头,穆崖去取了些水,捡了一些树枝,云川就简单的清理左苍的伤口,左苍的嘴唇已经乌青,看来中毒已深,等了许久不见韩煊回来,云川有些焦急。正想着就见韩煊已经背着一个麻袋进来了,他将麻袋解开,是个白了须发的老头。

“快,看看。”

那老头被吓得不轻,坐在地上抖个不停,云川也有些不耐,还是忍着怒气,把老头拉到左苍身边,“老先生,救人要紧。”

老大夫颤颤巍巍的诊了脉,又伏在地上,跪着不起。

“如何?”

“恐怕……恐怕不好了。”

韩煊上前一把大夫扯起来,“你胡说!!”

云川拦住他,“够了,你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若是……若是能求得……云家堡的药……”

云川转过身看着大夫:“你说什么?”

“云家堡。”

云川豁然一笑天无绝人之路,她当日在云家堡,云林曾给过她一瓶解毒丹,她一直带在身边,一时情急竟忘得一干二净。

韩煊和穆崖守着左苍,云川去放哨,坐在崖石上吹风,她有些想念临安的雪,一片一片,绒花似的,宛城的冬天又湿又寒,她搓了搓手缩进盔甲里,怀里的一对羊脂玉镯子触手生温,让她微凉的心流出一股暖意。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可以平静的看待别人的鲜血染红自己的手,可以对挣扎求生的眼神视而不见,那些她曾觉得很远的事情,像死亡,如今是近在咫尺一般,看得很是坦然。

左苍醒了,精神不大好,一天能醒一个时辰,其实也未必完全清醒,韩煊打探过,楚军已经撤退,烧毁了所有的粮草,正是一团乱的时候,主帅偏偏不在,军中很容易哗变,云川有些担忧。

“带着我的令符同他们二人一起回营,你知道该怎么做。”

左苍看她的眼神是十分信任,云川觉得自己好像总是被贴上临危受命的标签,一时不知该不该接那令符,但是她也很清楚,如今时间紧迫,如果带上左苍,他们的速度一定会慢下来,被围追堵截不说,左苍再也禁不起颠簸。

她犹豫间,左苍已经命令韩煊和穆崖听命于云川,并郑重的将令符放在她手心。

“愿为驱使。”

他们一路上浴血击杀了六拨前来阻挠的小队,云川站在军营门口时,有些庆幸又有些担心,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

“把将领都集中在主帐,还有,叫所有的士兵操场集合。”

云川身量不高,她有些紧张,终于到她要一个人面对所有人,云川一步步站上高台,女子握着拳头不让自己发抖。

“诸位稍安。”底下静的可怕,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她,有人疑惑,有人冷笑,有人惊恐,有人迷茫,她突然想起了拿破仑,“诸位想做将军吗?”

云川的话激起一阵骚动,站在底下的士兵或惊讶或愤怒,云川都没有理会,“诸位想要功名吗?”

底下有人大声问:“你是谁?我们为啥听你说话?”

云川笑了一声,“有人说军粮没了,我们要饿?有人说主将没了,我们要败?你们都不知道说这些话的人是谁,你们都敢听,为何不能听我说话?”

云川往前一步,声音更大道:“诸位都是为何而战?难道是为了什么避免生灵涂炭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吗?不!我们为的是家中老幼可安居乐业,为的是军功君德能荫及子孙,为的是一口饭,一口气,我们当中有才见过战场杀戮的,有已经征战多年的,我们都是一起滚过死人堆后活下来的战友,这份情谊是别人比不得的。”

云川叫人上酒,“诸位,先干为敬。”

她连喝三碗,面色不改,沉声道:“今日留下的人,日后咱们兄弟荣华共享苦难同当,今日要走的人,咱们各安天命,黄泉路上再不相识。”

士兵们都仰头饮尽,云川爽快一笑,“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当着大家的面处理。”

很快旗台上押上两个人来,士兵们又开始议论纷纷,云川亮出令符,“这是主帅亲手交予我的,今日要代主帅处决扰乱军心的人。”

穆崖和韩煊亲手操刀,手起刀落,两颗人头就从旗台上滚下来,云川皱了皱眉,每一场革命都要流血,不管谁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