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说明

一 关于本书的用意

长期置身于本科课堂和硕士课堂,彷徨于领域认识对象和领域理论之间,踟蹰于西方学术背景和东方认知背景之间,惆怅于应有目的和社会动机之间,自己所讲课程名称却是心理语言学……与人们的社会表征和外界表征不断向前拓展相反,心理语言学,如同整个认知科学,却必须逆溯潮流而“退”,因为揭开人类智能的方法本身就是一项研究者心智逆向工程。经过自20世纪中叶以来的研究和发展,这一多领域交叉的学科在我国的认知科学中也开始凸显其日益重要的地位。

然而,这个领域的各类学生究竟应该学什么,研究者应该研究什么,这些问题在领域先驱者们的意识中似乎非常清楚,即以“学”字打头的著述示形于人。我国在20世纪80年代便出现了重要的转介成果,随后也出现了颇具开拓意义的研究,例如《中国学生英语学习心理》[1]。此选题包括了关于双语心理词汇、阅读的认知来源、语言学习方式等。再后的研究多面铺开,尤其是采用认知心理、神经认知和统计途径的因素研究在国内外大量见诸文字。但是到了目前,同样的问题就比较难回答了。主要原因是教育高度“侧面化”氛围。这本来是追求效率的一种尝试,但也渐呈某种意外结果,比如青睐历史文化框架陈述面的一些后来者渐渐发现自己阅读国内外研究论文越来越吃力。这些顾虑进而与不同语言和文化背景、不同国家的现代教育发展阶段等现实交织起来,迫使我们作出某种具有领域意义的表述上的变化。

不过,作为一个科学部门,单纯在环境压力下作出领域表述的变化的做法显然不可取,因为这明显违背科学的基本原则。我们适合把此种变化看做追求科学真知的一个过程。过去读书者忌讳断章取义。随着领域认识的深化和扩展,我们更需要注意避免“断”智能“取”表征,“断”研究方法工程“取”理论,“断”因“取”效,等等。心理语言学中容易出现的此种“断”“取”,极易表现为不考虑言语的书面语研究、不考虑语言相关智能的实践方式下的认知研究、不考虑对象性质的综述、不考虑语言发展的语言局域认知过程研究、不讲究领域明示性的局域假设等。笔者的这些思考促成了本书相关内容的取舍,尤其凸显了“认知功能”这一就近影响局域事实关联的提法,并且强化了对视角上所倚重的来源研究的介绍。

书面语产生和理解本来是语言关注的一个重大目的归属。按理,在心理语言学领域使用扩展性篇幅的文字都应给予该话题特别的地位。不过,这一话题之下的研究一方面依赖言语心理的发现,另一方面也依赖可以采用的宏观认识框架。本书并未完全排除有助于书面语认知过程研究的文字,例如第一章和其他各章在允许的情况下均采用通适性的文字表述。但是相对于本书的论证性目的或者目前的知识状态,即便进一步囊括书面语话题下的研究,却一时并不能相应增加认识框架上的分量。故此,从相对于读者的有效信息范围、篇幅以及在自然语言智能等方面的考虑,本书选择暂时将书面语过程的专门话题搁置,并在言语这个较小的对象范围内,将有关思考以“引论”的文字接受同趣者批评指正。

二 关于对本书的阅读理解

笔者把以上意图体现于本书的综合性布局,比如话题分布、主题分布和所突出的侧面。依据自然语言智能的理解,我们需作探讨的话题均为言语范围内的话题,具体为言语产生、言语理解和母语发展。

本书涉及的具体主题来自语言认知功能方式这一理解。所谓主题,就是在各个话题之下都需要再次审视的对象的多面性,因为这些性质一方面要求解释,一方面又可以不断获得新的解释。认知科学中的重大主题就是记忆,因为该认知能力随着经验域和认知功能层级的变化而变化。我们不妨暂时把神经认知功能、心理词汇和语言相关记忆均纳入主题范围,尽管神经语言模型和心理词汇都具有独立话题意义。此外,在认知心理学中具有话题意义的感觉、注意、知觉、预期等都是本书的当然主题。我们另外纳入的一个主题就是方法范式。既有领域著述具有两大类型,类型之一注重领域研究的学术历史框架和传承,之二则注重对象感悟和创新研究能力发展。本书的目的决定了我们的侧重点,在所有的主题之中,我们突出了方法范式。这一侧重规定了我们注重早期的研究和较早检验的假设。缺乏了这些“参数”,后来的不少研究就会显得不可思议。这是我们对于新近的许多研究不施重笔甚至忽略的原因。当然,对于这一部分的研究,我们也力图以反思性评述的方式予以观照。

陈述的连贯方式是影响读者的重大因素。心理语言学领域在国内外均不乏篇幅宏大的、采用学术历史框架的巨著。其根本的连贯方式具有两大表现,一是时序型横向连贯,二是认知功能型纵向连贯。二者的深度结合构成文字表述上的连贯特征。Harley的《语言心理学:由数据到理论》中的这一连贯特征比较突出。此种连贯多少有些令喜欢局域连贯的阅读者望而生畏。Scovel的《心理语言学》则是引论类的一个代表。其侧重点主要是早期的理论和对象事实的连贯方式,对于阅读的挑战性相对较小。本书作为以对象认识为主要目的的引论,在描述和分析上采用语言认知功能方式作为文字连贯基础。尽管相关的智能构造只能蕴含于话题关系之间,但目前也不适合全盘忽视既有领域态貌自身的连贯基础。这就意味着,纵向连贯是基础,而横向连贯也需要一个贯穿内部的认知脉络,即“一般智能→处理过程→认知功能的场合性凸显←消除各级元素不确定性的前后环境效应”。

鉴于上述布局和内容连贯方式,采用数据驱动的阅读理解显然会遇到一定的困难。读者不妨先从宏观布局上着手分析,通过上面段落的提示建立一个预期框架,在了解各个话题之间的内部蕴含对象的基础上,便可了解自己在阅读各个话题时应当抓取什么。相应的理解过程则是一个认识模拟和拟合的过程。陈述界面文字仅仅是一些线索而已。读者对于自己感兴趣的“疑难点”应当进一步查阅文献,找到适合自己的选题。

出于对心理语言学或语言学的好奇,或出于相关领域对语言心理视角的需要,一些同趣者一再表示希望看到笔者长期作为心理语言学课程的教师对于一些问题给出比较系统的文字表述。然而,要在当今心理语言学这一多域交叉的广阔领域给出一些精当的表述绝非易事。不亲自作一个选题系列的研究则几乎不可为之。笔者也不能例外,即便“上下求索”,也难免处处过失,为读者带来困难。笔者为此愿意接受批评和指正。而对于希望深入研究,尤其是拙作中提到的那些选题者,我们也愿意尽力给予咨询。

邵俊宗

2013年2月19日

于杭州师范大学


[1]桂诗春:《中国学生英语学习心理》,湖南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