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卿哉你怎么突然来了莫啼城?”
江水并没有取下面具。
在表演完之后,江水已经掐下几朵落金樱以及落金樱的根茎,妥帖地收好在怀中。
而她此刻左手像带小孩一般牵着鹿衔,和卿哉在莫啼城陶然乐乎的百姓之间行走。
被问及这个,卿哉霎时间有些不自然。
江水有些奇怪,却也不催着他,只是摸了摸鹿衔的脑袋不去注视卿哉好让他放松些。
卿哉长呼了一口气,而后才低声开口对江水道:“酥月,俆酥月她是逸王的人。”
江水原本逗弄鹿衔,带着笑的眉眼忽然凝固住,久久不知该说什么。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这个逸王,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此时江水也不得不再次动用快生锈的脑子,边走边思索着。
三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江水那唯一裸露的双眼,被灯火映照明灭如星辰变幻。
月中山河影,水中星月像。
卿哉道:“我知道后,便前往江安叶家寻你,可惜来迟一步,还好越生桑公子告知你来了这边,我一路上询问也就来了莫啼城。”
“还真是,”江水喃喃叹息,“好生麻烦呢。”
这个麻烦自然不是指卿哉,卿哉与江水皆了然。
一旁听了一小会的鹿衔揉揉耳朵,好奇问:“姐姐,俆酥月是谁啊?”
不知该如何介绍,江水询问似地看向卿哉,卿哉直言:“她曾经是在下的未婚妻。”
闻言点点头,小鹿衔若有所思。
这風琐剑客千里而来,只为说一句俆酥月是逸王的人,难道......先前迟焰口中,那个“他”就是逸王?
先前骗了姐姐,山洞之行她也是知道迟焰是与人密谋的,而且迟焰对那人也处于下风。
果然,并非江湖中人。
这边鹿衔有心将此事告知迟焰,可走了两步又反悔了。
鹿衔想,就当自己不知道便是,让姐姐不战而败可不是她的本意。
江水原本想托住下巴,手触及到冰凉的青铜面具后顿了顿,又放下了。
卿哉却是瞧见了,疑惑问:“说来,为何你还是带着这副面具?”
“......明日便要将这面具还给莫啼城,我有些喜爱,便多带一会。”
很显然的睁着眼睛说瞎话。
卿哉盯着江水看了一会,短促地笑了一声,而后用手握拳挡在嘴前遮掩了下。
早便知道他不会信,但江水不管那些。
她也不避着鹿衔,直说:“若是俆酥月真是逸王的人,呐有些事便可以解释的清了——她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卿哉垂眸道:“風琐剑。”
点点头,江水用空出来的右手画了个圈。
在空中被她画出来的那个虚无的全中,江水用手指点了点,道:“逸王这局棋下的极大,也极偏。他必然十分自负,江湖在他眼中也不过就是寻常一碟小菜罢了。”
她又问卿哉:“你可还记得耿玉儿,先前与我和生桑同行的耿玉儿?”
问檀郎君耿玉儿那般绝色,谁能忘怀?
卿哉颔首:“自然记得。”
江水分析道:“若我猜的不错,俆酥月便是下你垂丝海棠榜的人。”
“有能力付得起垂丝海棠榜的报酬,且有资格下垂丝海棠榜的人,也没有多少。而你虽然武功独步江湖,寻常人只当你是无家无门的侠客,自然是不值得垂丝海棠榜的。”
被江水说不值得,卿哉也没什么介意,只是十分在意为何是俆酥月。
仿佛看出了卿哉的疑问,江水思索着道:“江湖中人不知,逸王与阎王楼,其实有些关系。”
“原本我并没有将你的海棠榜与逸王联系起来,可现在......”
串珠成线,江水惊奇发现逸王所安排的一切恰好都被自己碰上。
看来终有一日要与逸王对上啊,江水不免有些戚戚。
卿哉自然也不是愚钝之人,江水言而未尽,他便足以明了。
也没有问为何江水如此了解阎王楼的秘辛。
鹿衔听了也好好记下,悄咪咪看了眼江水,感概江水姐姐真是心大。
而卿哉离家之前,母亲曾叮嘱过,風琐剑中有个不为外人道的秘密。
他当时不解,既然有秘密,那为何还要自己直接带着風琐剑出去。
母亲只道,若是卿哉收不住風琐剑也就是命数,不必强求什么。
如今看来......
“除此之外,你来找我还为什么?”
听到这话卿哉精神一振,他只见过那落金樱的根茎,并不知它开花时的模样。
因此卿哉并不知,此刻江水头上的便是落金樱。
他笑着道:“先前你所说的落金樱,我已然寻到,交于越生桑公子手中了。”
......
江水摸了摸还戴在头上的花环,又看了看他。
忽然微微一笑,隔着面具没有被卿哉看出。
她轻声道:“多谢。”
卿哉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我兄妹何必言谢。”
鹿衔可看出来了,这个驰名江湖的風琐剑卿哉果然如传言那般霁朗如乾,既然姐姐认下了这个人情她也不多嘴戳破什么。
只是百无聊赖地跟在江水身边。
稍后,江水思索着说:“那卿哉可知浮碧荆山玉之所在?”
卿哉摇摇头:“不知。”
江水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着道:“不碍事,还是多谢了。”
一路上卿哉都在以寻找江水,让其增加防备而日夜兼程来麻痹内心,此刻终于看见江水,卿哉心中却又有了些怅然。
先前他也有些察觉,酥月心中并不是对自己全然爱慕。
可他想,酥月逃出家中安排的婚约与他同行,必然心中会有些难言,于是他从不愿轻易动她。
可如今......罢了。
总归是还她归去。
江水默然思索良久,而后对说:“可是还缺了一环,俆酥月,耿玉儿,逸王的谋划中定然还有更为重要的一枚棋子。”
江水忽然觉得不妙,心中极为焦急,可却左右思索不出缺了哪一环。
求救似得看向卿哉,她道:“还缺了一环,还缺了一环。”
江水有预感,若是解不出这一环,她会满盘皆输。
尽管她并不愿在棋盘上与逸王博弈,可眼下最少也要博一个平局!
卿哉伸了伸手,安抚性地想拍拍江水的背,却被她避开。
摇了摇头,江水勉强在惊慌焦急之中扯出一抹笑来,道:“不二醋劲大,不喜旁的男子碰我,即便你是我挚友也是不行的哦。”
鹿衔小小翻了个白眼,姐姐这个痴货,却没有说什么。
闻言卿哉十分理解,不再拍她的背以示安抚,转而道:“青司十分想念你。”
终于被主人记起来,青司热情地蹭着江水。
坐在青司背上,江水才觉得自己手心出了些汗意。
似乎已经有什么,输了。
她并不知耿玉儿已然生死,只是心悸万分,有落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