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明暗之争

暗族，暗秋山。

皓潆终于醒了过来。

程应天在她身边守了许久，一直不曾离开。这期间，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也放下了很多事情。

那晚，皓潆苍白的脸庞，突然让他明白，什么前程富贵，其实都不及她的平安喜乐重要。

她自小就背负了太多东西，经历了生和死。如今的她，看似坚强，其实已经经不起什么磨难了。

程应天见她手指颤了颤，知道她是要醒了，于是立即在她耳边唤着她的名字。

皓潆此时已经从自己最深的噩梦里慢慢抽丝剥离。她在睡梦里听到有人在叫她，于是寻着那声音而去，终于逃离了自己的噩梦。

一阵淡淡的药草香钻进鼻腔，浅浅的阳光照在自己的眼睛上。她睁开眼，见到的是一个男子，他是她黑暗的梦里唯一的一束光。

“程...应天？”皓潆轻轻唤道。

“我从今以后不再是程应天了，我是唐楠风。”唐楠风将她轻轻扶起，又给她滴了一杯水，喂她喝下。

皓潆此时还有些虚弱，脑子里像是过了一层浆糊，还有些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有些迷糊地看着他。

唐楠风看着她这幅迷迷糊糊的样子，不觉得有些好笑，刮了刮她的鼻尖，“傻子，你上回不是说，不要让你等太久吗。”

皓潆又是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你你你...”

“你是说...你...”她愣愣道，脸上泛着微红。

“对，我喜欢你。”唐楠风大大方方道。

皓潆这下彻底害羞了。

说实话，自己想这么害羞，还是好几万年前了。她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心中便不会掀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其实，她只不过还是原来那个少女而已。

唐楠风拿了一条湿毛巾过来，将她眼角的泪痕擦干净，“你这几日一直在哭，还在喃喃说些什么，只不过我听不清。你...可以给我说说，你梦到什么了吗？”

皓潆听此，垂了垂眸。片刻，她才道，“我梦到了，明暗之争。”

这是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也是从不为人所道的事情。但是她今天想和他说，想让他帮自己分摊。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一个人踽踽前行了。

明暗之争，是暗族对神界挑起的第一次大战。起因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皓潆的父亲，羌晦的野心。

羌晦因为不满意自己的地盘越来越小，而对神界发起进攻，希望占领神界统治这六界。

但是神界势力庞大，不是他一个暗族可以轻易撼动的。战争打了许久，都分不出胜负。

后来，羌晦心中的执念越来越盛。他居然打起来用谴罚来骗取浑沌之神留下的力量以此击败神界。

羌晦舍不得用自己的儿子，于是便选择了用自己的女儿。

皓潆自小就因为是女孩子，不得羌晦喜欢。但是幸好她有一个疼她的哥哥。从小便和哥哥一起长大。也因此，在两人长大后，夜澜时常被长老院排挤，有些事情明里做不了，他只能拜托皓潆暗地里去做。

这有好处也有弊处。好处是，她因此在民间的呼声很高。暗族族人都道王女的功绩胜过王上。坏处就是，皓潆被长老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尽一切方法，想除掉她。而且，她的父皇，也是一个猜疑心极重的人，也正是因为民间的呼声，羌晦在毫不犹豫的牺牲了皓潆的命。

皓潆在两方的夹缝中，靠着皇兄的庇护勉强的生存。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这半生就要这么过了，靠着看别人眼色，猜疑人心过生活，直到皇兄登位。

但直到她遇到唐楠风，那个极易害羞的少年郎，一心一意对她好的少年郎。那段和他在一起，每日无事就上山采采药，旧伤复发了，就让他在塌前照顾自己。这样的日子过得云淡风轻，舒心快乐。他给了她一段最美好的时光，也是她灰暗生活里的唯一的光。

可是他们必须要分别。这些舒心的日子从来都不属于她，只有混迹于那阴暗污浊的朝堂才是她唯一归宿。

她再次启程了，回到了对于她来说，如囚笼般的皇宫。

可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回去，她差点付出了她的生命。

虽然羌晦不喜欢皓潆，但是皓潆却一直尊敬他，敬爱他。她以为，父皇这次接自己进皇宫住，是因为心疼自己在外面受了伤。她还没因此高兴几个月，却突然被父皇带到了一处祭坛。

然后，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念着咒语，眼中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自己献祭给浑沌之神。

她最敬爱的父皇，亲手杀了自己。

她忍受着暗力被硬生生脱离经脉，被抽离出体内的痛苦，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变透明，感受着自己一点点不能呼吸。如同被人丢在深沉的大海里，毫无反击挣扎之力，只有窒息感伴随着自己。

她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也感觉不到，能感觉到的，只有因为太过恐惧，而滑落的一滴滴泪，还有父皇，那毫无犹豫亦或是痛苦的表情，甚至，眼中还带着一种欣喜，因为获得了巨大能量的欣喜。

“我...就这样不值一文...可以...被舍弃的吗？”这是她脑袋里闪过的最后一丝念头。

再然后，她就陷入了无尽的昏迷。

唐楠风听着她淡淡的讲述着以前的过往，虽然她语气波澜不惊，只是平淡的讲述，似乎这些事情与自己无关一般。

但是他依旧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被至亲至爱之人随意抛弃，弃若敝履的痛苦。

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子般安慰道，“乖，你放心。我陪着你，不会丢下你的。以后有事，我帮你抗，别怕。”

皓潆听他这么说，内心最后一道屏障，自己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伪装屏障终于破碎。

她一直告诉自己，未来的路会是自己一个人走，会很难，会很苦，但是自己不可以哭，不可以总是难过，一定要坚强。

可如今，若有人愿帮她背负一切，她又怎么会拒绝他，一个人艰难前行？

“你知不知道，我等一个人，说这句，等了好久好久...”皓潆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几滴清泪顺着她的眼角划过。

唐楠风将她搂的更紧，他心疼她的一切，他很后悔，自己来得如此晚，也很后悔自己从前没有能力帮她分担，才让她过得这么苦。

不过还好，上天还是安排他们再次相遇，让他有这个机会，能照顾她，陪伴她一辈子。

午后淡淡的阳光洒在这两人身上，照的他们暖洋洋的，明艳艳的印在他们身上。

可谁知，他们的前路，并不像这阳光一般明艳灿烂，反而却是一路崎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