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阿宋完成国王的任务

就这样,两个有情人不得不分手了。伊阿宋满怀喜悦地回到船上伙伴们的身边。美狄亚也匆匆朝她身边的女仆们走去,但她一点也没注意到侍女们那焦急的目光,因为她的灵魂仍在云层里飘浮。她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马车疾驶回到宫中。卡尔契俄珀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她为她的儿子们的命运感到担忧。想起儿子们陷进这场麻烦,她低垂下头,眼睛一片湿润。

伊阿宋兴奋地跟同伴们讲述美狄亚如何把魔药交给他,同时向他们展示心上人交给他的魔药。阿耳戈英雄们听了很受鼓舞,只有伊达斯坐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第二天早上,伊阿宋派了两个人到埃厄忒斯国王那儿去取龙牙。国王很自信地把龙牙交给了他们,那些龙牙正是被底比斯国王卡德摩斯杀死的那条龙的牙齿。埃厄忒斯深信他们不可能在这次与神牛的战斗中生还,更不可能驯服那些神龙,完成播种龙牙的任务,也休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这天夜里,伊阿宋遵照美狄亚的吩咐,沐浴完毕,虔诚地祭祀赫卡忒神。女神听了他的祈祷,从幽深的洞穴中走了出来,她的头上盘着条条毒龙和一根根熊熊燃烧的橡树枝,一群狂吠着的地狱狼犬跟在她身后,让人望而生畏。连土地都随着她的脚步颤抖不已,非西丝河的仙女也吓得发出了呻吟。恐惧笼罩着伊阿宋,但他没有忘记心上人的嘱咐,头也不回地跑回船上。这时,高加索山顶的皑皑白雪已经反射出第一缕曙光,新的一天开始了。

女巫宗师赫卡忒

赫卡忒是希腊神话中司夜和冥界的女神,所有女巫的祖师。她在艺术作品中通常是以邪恶的女巫形象出现(如上图),唯有现代派艺术家将其表现得如此健康诱人(下图),当然也免不了在她的头上加一只象征黑夜的猫头鹰。

此刻,埃厄忒斯国王穿上了结实的铠甲,这身铠甲是他在非勒革拉原野同巨人迈玛斯战斗时穿过的,戴上一顶四周镶有饰纹的头盔,手中拿着一个用四层牛皮蒙起来的盾牌——那只盾牌很重,只有他和赫拉克勒斯两个人拿得动,举得起。他的儿子为他牵来快马。他登上马车,手执缰绳,亲自驾着车,快步如飞地驶出城去,身后跟着一大群随从。虽然国王这次去只是观战,可还是全副武装,就像自己亲自去战斗一样。

伊阿宋遵从美狄亚的指导,用神油涂遍了长矛、宝剑和盾牌。他的同伴们围在周围,每个人都想跟他的长矛较量一下,试试他的武器的威力,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取胜,甚至没人能将长矛弄弯。阿非尤斯的儿子伊达斯十分恼怒地抡起大棒打了过去,但是马上又被弹了回来,好似铁锤砸向一块精钢。这些年轻勇士们为可能到来的胜利欢呼雀跃。伊阿宋又用神油涂满全身,顿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四肢血液加速,渴望着立即投入战斗,他就像一匹战马,在战斗前嘶鸣着,用四蹄刨地,高昂着头,竖起耳朵,全身戒备。他双脚不停地跺着地面,双手挥动着长矛和盾牌。

勇士们驾船把他们的领袖送往阿瑞斯原野,国王埃厄忒斯率科尔喀斯人在那里等待着他们。国王站在岸上,其他人散布在高加索山脚的周围。船靠岸,停好后,伊阿宋手持长矛和盾牌跳上岸,飞速接过国王递给他的一个装满龙牙的头盔。他把宝剑用一根皮带斜挂在肩上,威风凛凛地向前走去,其气度不亚于阿瑞斯和阿波罗神。他环顾四周,发现地上放着一只耕田用的铁犁,于是就非常仔细地观察这些工具。然后把枪头上紧,把头盔放到地上,而后用盾牌挡着身体向前走去,小心地搜寻那些神牛。

伊阿宋用矛刺杀野猪

老怀斯 油画 19世纪美国霍顿-米伏林公司藏

伊阿宋的身体呈一个矫健俊美的A字形,举起的长矛立刻就要落下,而野猪已经攻到了他的大腿边上。怀斯父子是美国近代绘画史上最杰出的三位写实主义画家。但老怀斯(安德鲁·怀斯的父亲)喜欢画丛林和神话题材,他用墨简洁,却相当传神。

神牛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向他冲来,它们向外喷着火,身体周围笼罩着浓烟。伊阿宋的同伴们看到这些庞然大物,吓得双腿直打哆嗦。而伊阿宋却镇定自若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拿着盾牌等待它们的进攻,就像礁石迎接海浪的冲击一样。神牛用角向伊阿宋发起攻击,伊阿宋岿然不动。神牛咆哮着,鼻孔里喷出的火花把周围照耀得像铁匠铺一样。它们狂吼着,再一次发起了进攻,发出的火光断断续续,把伊阿宋照得忽明忽暗。伊阿宋看准时机,猛地用右手抓住了一只牛角,用尽全力把牛拖到了放铁轭的地方,给它套到了头上,接着猛踢这个铜制的怪物,迫使它跪倒在地。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制服了第二头神牛。他扔下盾牌,不顾那些扑面而来的火焰,按住这两头跪着的神牛。埃厄忒斯看到这里,也不得不佩服这位勇士的神勇。后来,卡斯托耳和波吕丢刻斯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计划把驯牛的工具递给他,随即飞快地跑开。伊阿宋敏捷地把它们套在牛脖子上,接着又拾了一根铁棒,把这两头神牛用铁环穿在了一块。这时候两头神牛已经无法移动,再也不能向伊阿宋喷火了。伊阿宋重新捡起盾牌,把它举过肩头,用皮带扎紧自己的身体,然后拿起装满龙牙的头盔,手执长矛,鞭策这两头神牛犁地。地上犁出了深沟,翻起来的土块成了碎末,伊阿宋一步步地跟在后面,把龙牙播进新翻的土里。他一边播种,一边小心地注视身后,看看毒龙的子孙是否长成,并向他进攻。神牛踏着铁蹄继续向前犁地。

赤裸的龙牙武士之战

安托里欧·波拉约洛 铜版雕刻画 意大利 约1470年大英博物馆藏

播种在土中的龙牙生长成一个个凶恶却无知的武士,他们毫无目的地进行着自相残杀。波拉约洛是一位主要从事金属铸造和雕刻的画家,他是最早学习解剖学并将其应用于艺术创作的画家之一,因此他所描绘的武士形象极富动态,构图和人物形体的描绘很容易让人联想到20世纪野兽派画家马蒂斯的《舞蹈》。

大半天时间过去了,离天黑还早,整块土地已经犁完。伊阿宋解下牛轭,扬起武器驱赶它们,这些牛吓得匆忙逃走。他看见还没有任何新生命从地里长出,就充满自信地回到了船上暂作休息。

同伴们围着他欢呼,但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用头盔从河里盛满水来解渴。他感到双腿充满了无穷的力量,心里滋生起一种斗争的渴望,就像猎人企盼着新的目标赶快出现。

田野有新的东西长出来了。伊阿宋想起聪明的美狄亚的嘱咐。他找来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四个强壮的男人都难以举起,而他却毫不费力地举了起来——远远地抛向那些从土地里新生出来的武士们中间。他小心地蹲了下来,用盾牌挡住自己。站在一块大岬石上的科尔喀斯人大声惊叫起来,连埃厄忒斯也被伊阿宋那不可思议的力量惊得目瞪口呆。这些从地里冒出来的巨人像疯狗一样抢着这块大石头,他们尖叫着,互相厮杀,杀得难分难解。经过一番混战,这些巨人一个个倒在了地上,就像树木又回到了大地母亲的怀抱。激战进入白热化时,伊阿宋冲进他们中间,就像是天神降临,又像是茫茫黑夜中升起的一颗明星。他挥舞着宝剑,左砍右杀,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向他们砍去。顷刻间,血流成河,死伤累累。

厄洛斯与普赛克

布格霍 油画 1895年

在希腊神话中,与伊阿宋和美狄亚充满血腥的恋情形成最强烈反差的,当属厄洛斯与普赛克之恋。厄洛斯就是罗马神话中常说的丘比特,阿佛洛狄忒的儿子。普赛克是希腊人在追问灵魂是否存在时臆想出来的化身,她有时是蝴蝶,有时是少女。她是唯一可以和阿佛洛狄忒媲美的女神。阿佛洛狄忒出于嫉妒,派儿子厄洛斯去惩罚她,但厄洛斯却爱上了她。经过了阿佛洛狄忒的重重阻挠和宙斯的干涉,他们终于在一起了。吉拉尔的绘画表现的是恋人的宁静(下页图),而布格霍却提炼出他们最惊心动魄的遭遇:有一段时间,普赛克不得不给阿佛洛狄忒当奴隶,厄洛斯(爱情)将她救出(左图)。关于这段神话最著名的文本是阿普列乌斯的《金驴记》。普赛克的传说也引发了很多艺术家的联想,拉斐尔、莫里哀、拉·封丹、弗兰克等人都创作过关于她的绘画、戏剧或音乐作品。

吉拉尔 油画 1798年

怒火充斥着埃厄忒斯国王的心灵,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城里,盘算着如何应对伊阿宋的要求。

战斗整整持续了一天,天色已晚,伊阿宋和他的同伴们起身离去,他们沉浸在胜利的欢乐海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