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布莱克插图本《失乐园》

（1794—1826年）

第一章

面容俊美的撒旦张开他极具煽动力的翅膀，从天国的云端步向黑暗的地狱。撒旦的身上披挂着各种宝石镶嵌的绶带，手持象征权力的浮漂和权杖。他巨大的翅膀遮住了他的下身，以暗示他雌雄同体的状态。在他周围，无数星星闪亮，一群精灵般的扈从，有的在为他吹打奏乐，有的正展开记录的书卷。在他左腿边的两个天使，则正在为是否跟随他反叛而争论。撒旦曾经是“清晨的儿子”，因嫉妒神子基督而头上生出罪恶之花，并与之交配不断诞生罪恶。布莱克的这幅作品虽然不是《失乐园》的插图，但却深受弥尔顿对撒旦的描绘的影响。

第一章

撒旦第一个背叛上帝，被逐出天国后，为对抗上帝而召集起一群堕落天使。这些被驱逐的天使有的正因为自己的命运而苦恼绝望不已，有的已听任摆布而麻木。撒旦张开双臂，以强有力的声音向他们召唤：“醒来吧！站起来！否则，就永远堕落沉沦下去！”一些天使在他的鼓动下，反抗的激情再次油然而生。

第二章

犯罪的人在地狱中经受各种难以想象的苦难，他们挤在狭窄、黑暗的地方，炼狱之火熏灼着他们。这些有罪的灵魂因不堪忍受而撕扯自己，漫无目的地攻击别人。

第三章

布莱克曾以很多绘画试图表现弥尔顿所谓“上帝的荣耀”。这幅绘画表现的是一位巴比伦的英雄在突然窥见云端中上帝的容光时，所产生的幻觉般天地为之旋转的感觉。许多研究者认为，此图中表现的人物更接近于上帝和神子基督的关系。上帝在云端伸出右手做出祝福的姿势，他神情严肃甚至有很深的悲悯，似乎已看到准备为人类赎罪的儿子在人间将经历的磨难。神子基督以一种无畏的姿态走下天庭，他的神情坚定，但另外几个头颅却透露出他瞬间的动摇。他双臂平伸，暗示着上十字架的命运。

第四章

天使长米迦勒将在天庭造反的撒旦用铁链捆绑，抛向人间。撒旦化身成力大无比的巨龙，试图挣脱束缚，但他始终难以抵抗天庭的无穷力量。布莱克表现的正是撒旦由一位天使被惩罚堕落为魔鬼的激烈过程。天使长右手所持的是天国的钥匙，撒旦的绝望和罪恶都将被锁在天国的大门之外。类似太极图般的黑白两色二元构图，将西方传统中的善与恶之间的对立和交缠表现得十分紧张。

从天堂的边缘坠落，等待他们的是无底的深渊。

第六章

这是布莱克为《失乐园》创作的12幅针笔及水彩绘制的作品之一。表现了圣子半蹲在云端之上，以弓箭驱逐反叛天使，令他们堕入无底深渊的情景。圣子头上的圣灵之光与他强有力的弓箭形成一个令人难忘的圆形结构。这个场面的描绘来自于这样的传说：亥伯龙神每天清晨驾驶他的太阳战车驶过云端，太阳的光线如同“战争的闪亮车轴”，驱逐所有的黑暗幽灵。弥尔顿用他最令人难忘的诗句描述这个驱逐堕落天使的场面：将我点燃了黄金的弓带来/将我的希望之箭带来/将我的枪给我：看，云正在打开/将我燃烧火焰的战车带来。

第七章

这幅布莱克为自己的诗集《欧洲，一个预言》所作的插图中，运用了弥尔顿在《失乐园》中描述的神子基督带领天使创造世界的情景。神子基督依照上帝的吩咐，用一个特制的大圆规，在一片混沌中画出一个大圆，宣布道：“这就是我们要创造的新世界的范围。”这个圆后来形成了地球。

第七章

上帝呼啸而至，从尘土中唤醒亚当。从上帝的面容中可以窥见，他的疲劳和后悔远胜于创造人类而应有的喜悦。被创造的亚当因无力站起来而无可奈何，他苦着脸横躺着，试图尝试以仍然脆弱的肉体做无谓的抵抗。在他们的身后，暴风雨的巨大旋涡盘踞在整个天空中，强调着上帝的巨大威力和人类无助被动的戏剧性效果。缠绕在亚当腿上的蛇，象征物质享乐和未来的原罪。布莱克通过充满紧张、痛苦和冲突的画面，表达了他一贯的想法：人类因为神的创造，只好从无尽的精神世界堕落到有限的物质世界中。

第七章

刚从肋骨中分离出来的夏娃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伟大的创造者对她的出现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在布莱克的笔下，上帝有着极其强健的身躯、比例夸张的手臂，但他的神情却充满怜悯。这种布莱克式的怜悯让上帝为亚当带来了伴侣，并为人类的最终堕落和未来基督深入世间的赎罪种下了根源。在这幅插图中，夏娃头顶上苍白的月亮是阴性的象征，亚当和夏娃的性器官都尚未发育充分——“无性征”，这也许正是画家理想中的人类堕落之前的状态。

第七章

站在云端上的上帝同时拉着亚当和夏娃的手，将世间第一个女人交给第一个男人。布莱克表现的夏娃的创造过程与通常的表现不太一样。在这里，夏娃不是从亚当的身体侧面诞生的，而是如同一个完全独立的存在，甚至居高临下地在云端上同神站在一起。亚当躺在巨大的橡树叶上，后者是创造的错误与痛苦的双重象征。亚当左侧缠绕着葡萄藤的树，是婚姻的象征，树上的鸟则象征灵魂。背景中的河流意味着生命之河，山顶上黑色、恐怖的天空则暗示着将要到来的“失乐园”。

第七章

在这幅辉煌的水彩画中，上帝以一种慈祥的祝福姿态位于画面的正中，他的周围围绕着由六位天使组成的光环或祭坛。六位天使象征着上帝在六天中的创造，金色的光芒从他们中间迸发出来，充满天地万物之间。这幅作品是布莱克难得一见的单纯的颂歌，既没有怀疑也没有阴影，表达了上帝创造宇宙万物后的巨大欢欣。在这个时候，上帝还没有体会到他最后的创造物“人”将带来的改变，这种改变在布莱克看来，无论对人类还是上帝来说，都将是不尽烦恼的开始。

第九章

巨大的毒蛇有着艳丽的羽冠和惊人的力量，它盘旋在夏娃的身后，缠绕着她的双脚，尾部一直延伸到熟睡的亚当身旁。与沉睡而软弱无力的亚当相比，夏娃显得充满了生命力和天真的自信，她被诱惑的过程因而更像一场两个活泼生命之间的游戏。布莱克表现的夏娃是他所一贯偏爱的双性同体的状态，髋骨窄小缺乏性征。他们的旁边是巨大的智慧树，一弯象征行动和堕落肇始的新月挂在天上，瀑布急流入川，暗示某种不平常的事件即将发生。

第十章

死神头戴邪恶的王冠，手持利剑，骑着不祥的灰马从黑暗的地狱中杀出。他的身旁，凶神般的“罪恶”如同一阵风暴咆哮着。他们正听从撒旦的号令，疯狂地扑向人间。从此之后，人类的灵魂被罪恶所玷污，肉体最终变成死亡的食物。在他们的头上，天使正打开巨幅手卷，将“罪恶”与“死亡”所犯的罪行记录下来。

第十一章

当撒旦将罪恶与死亡派遣到人间后，人类开始过着如同身处深渊一样的生活。他们或者终日劳作不得温饱，或者相互残杀、抢掠。在这幅插图中，着黑袍的死神在黑暗中徘徊，他所到之处，都带来恐怖的瘟疫，令人类在极度无助中听任死亡的吞噬。

第十二章

这幅画中的主题取材于《圣经·旧约》中的故事，描绘了亚当与夏娃失乐园后，在人间生活所遭遇的一系列不幸。亚当和夏娃的儿子该隐因嫉妒而杀死弟弟亚伯，他正在埋葬尸体时，被他的父母发现。该隐抱着头匆匆逃离现场，夏娃则抱着亚伯的头痛不欲生，亚当看着逃走的大儿子，表情中充满了困惑与恐怖。天空中血红的太阳暗示着上帝的愤怒和谴责。这也许是人类第一桩恐怖的人伦悲剧。

第十二章

《失乐园》中关于神子基督代人类赎罪的故事来源于《圣经》的叙述。有关耶稣受难的场面也是布莱克经常表现的。这幅作品是布莱克为他自己的诗集《耶路撒冷》所作的插图之一，在十字架下的人是英格兰的化身。

第十二章

天使是布莱克的诗歌和绘画中不断出现的形象，同时也是弥尔顿热衷描绘的对象。从11岁起就开始“遇到”灵异现象的布莱克对弥尔顿描述的天使形象显然十分欣赏，以至于绘制的任何天使都与《失乐园》中的天使有着同样的体态和神情。在这幅作品中表现了被处死后的耶稣在墓室中由天使唤醒的场面：初醒的耶稣正本能地抓住由两位天使揭开的裹尸布，以遮盖自己“人的下身”，猛然间，他被第三位天使掀起翅膀的巨大声音所吸引，他正打开墓门，将他引向光明。

作为诗人和画家，威廉·布莱克曾为许多诗人描绘过头像。这幅弥尔顿的头像，是其中给人印象最深刻的一幅。虽然布莱克认为弥尔顿是英国最伟大的诗人，但一向恃才自傲的布莱克并不盲目崇拜他。在这幅弥尔顿的头像上，布莱克特意用水果和橡树叶编织的花环围绕着诗人，其中水果象征着诗人的艺术成就，而橡树叶则暗示着过失和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