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春秋时代。“文”字的涵义才有新的进展。一方面仍然保存“文”与“德”的关联的传统,而更为显明,就是“文”“德”两个字结成了一个词。两个字结成一个词,功用往往只抵得一个字,这是古书里常有的现象。在这个时代的文献里,“文”与“德”已同义而通用,说的是“文”而实际上说的就是“德”《论语·子罕篇》:“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又《述而篇》:“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孔子两次遇难,一次自说有“文”,一次自说有“德”。《周语》上:“有不王,则修德。”《论语·季氏篇》:“故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或曰修“德”,或曰修“文德”。《鲁语》上:“文王以文昭。”襄公二十七年《左传》:“兵之设久矣,所以威不轨而昭文德也。”或曰昭“文”,或曰昭“文德”。并见文德二字同义。。甚至以一“文”字包括人生中一切的“德”僖公二十七年《左传》:“晋侯始入而教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义;未安其居。’于是乎出定襄王,入务利民,民怀生矣。将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于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资者,不求丰焉,明征其辞。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礼,未生其共。’于是乎大搜以示之礼,作执秩以正其官。民听不惑,而后用之。出谷戍。释宋围,一战而霸,文之教也。”按所谓“文教”,即是“德教”。“义”、“信”、“礼”并是“德”。又《周语》下:“晋孙谈之子周,适周事单襄公……言敬必及天,言忠必及意,言信必及身,言仁必及人,言义必及利,言智必及事,言勇必及制,言教必及辩,言教必及神,言惠必及和,言让必及敌。……襄公……曰:‘必善晋周,将得晋国。其行也文,能文则得天地。……夫敬,文之恭也。忠,文之实也。信,文之孚也。仁,文之爱也。义,文之制也。智,文之舆也。勇,文之帅也。教,文之施也。孝,文之本也。惠,文之慈也。让,文之材也。……此十一者,夫子皆有焉。天六地五,数之常也。经之以天,纬之以地,经纬不爽。文之象也。……'”据此,则文之涵义,无所不包,凡人生中一切德行修养,统可称之曰“文”。昭公二十八年《左传》“经纬天地曰文”,上文单襄公亦以十一德经纬天地为文,则不但人生中一切德行修养曰“文”,整个人格之无限发展亦曰“文”。。“文德”二字结成一个难解难分的词;意义极其复杂。汉儒似乎还知道“文”与“德”的密切关系,在某种情形下,往往用“文德”二字来注释一个“文”字《诗·江汉》“告于文人”,传:“文人,文德之人也。”又“允文文王”,笺“信有文德哉武王也。”并确切。而《诗·皇矣》“比于文王”,传:“经纬天地曰文”,则古无此义,不可从。,确乎是透露了此中消息,虽然初看起来仿佛没有注释。

一方面“文”字发生了一群新的意义,这时代人用“文”字作美号的,仿佛很普遍,当然,以贵族们为限,——诸侯及臣子们。最有名的是晋文公。文公之所以为“文”,容易理解的是他在定霸之前实行“文教”。“文教”包含义、信、礼,这些都是德,所以文教就是德教。德教之为“文”,仍是殷周以来传统的观念,此点上文已详。春秋时代以“文”为美号的新涵义是“学”。学的对象是古代的典籍(《易》《诗》《书》等)和习惯上各种场合中行为的样式,前者叫“文”《论语·学而篇》:“子曰:‘……行有余力,则以学文。'”《集解》引马融曰:“文者,古之遗文。”按马曰“古之遗文”,即古代典籍之谓。,后者叫“礼”详别作《释礼》。。晋文公的“文而有礼”僖公二十三年《左传》:“楚子曰:‘晋公子广而俭,文而有礼。'”,春秋晚期儒家所说的“博文约礼”《论语·雍也篇》:“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又《子罕篇》:“颜渊喟然叹曰:‘……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都是指的这两方面。礼既由习惯积累而成,自有历史传统,而且春秋时代已有礼的记录——所谓礼书“礼书”一词,见哀公三年《左传》。。因此,礼就非学不可,而学礼似乎也比较麻烦,一面需要读书,一面还要实践。所以“文”与“礼”并非对立,从学的立场说,礼也包含在“文”之中。那么,一个好学的人,在当时自然该称为“文”了昭公十三年《左传》:“(叔向曰:)‘我先君文公……好学而不贰。'”按文公之所以为文,好学亦为因素之一。又宣公十二年:“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按不能文由于无学,即不能引用古典,叙述古史之谓。下文云:“闻二行君之出入此行也,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其辞潦草,以见其君之“不能文”。而随季之对:“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辅周室,毋废王命。……'”引用先王遗训,便觉堂皇,便是能文。又昭公三十年:“(子西曰:)‘(吴)光又甚文,将自同于先王……'”按“自同于先王”者,即效法先王,以先王自命。先王已远,效法先王者,效法先王之遗训。先王遗训即古典。因知“光又甚文”一语,包含“光颇好学”之义。又僖公二十三年:“他日,(秦穆)公享之(重耳)。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稽首。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按衰之文于此表示两点:知诗知礼。所谓“不如衰之文”,意谓诗礼之学不如衰。《国语·晋语》六智武子亦称衰之文,其理由之一,谓衰“导前志以佐先君”。导,韦昭训达,前志当是古典之属。通达古典,自是学者。学者为文。春秋晚期,孔子犹以“好学下问”解释孔叔圉之所以为文(《论语·公冶长篇》)。

殷周以来,“文”涵有“德”的意义,到了春秋,“文德”便结成一个词,春秋以来,“文”含有“学”的意义,到了晚期,“文学”也便结成了一个词。这现象是有趣的。“文学”一词的出现,最初在《论语》的《先进》篇里。孔子将他的高级门人分为四类,那第四类是擅长文学的子游子夏。关于子游,《论语》里记载的一二处,还不能证明他在文学上有什么特长。假使我们认为《礼记》里收录的《檀弓》上下篇是研究儒学史可依据的资料;我们就知道子游是一位精于礼者。而礼是春秋时代学的一部分。子夏以文学著名,在《论语》里就有充分的证明。第一,他常谈到学,虽属泛论,我们可以相信他对于学的兴趣特别浓厚。第二,孔子称赞他谈诗而悟礼,是一个够资格谈诗的人《论语·八佾篇》。,可见他对于诗的研究有过人的地方。第三,孔子特别和他讨论过“儒”的品类的问题《论语·雍也篇》。,他当时大概以儒者自命,而儒者以文学为事业《韩非子·五蠹篇》:“儒以文乱法。”按此“文”字,谓文学也。下文云:“夫离法者罪,而诸先生以文学取。……工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然则为匹夫计者,莫如修仁(原作行,从王先慎说改)义而习文学。……文学习,则为明师。……富国以农,距敌恃卒,而贵文学之士。……今修文学,习言谈,则无耕之劳,而有富之实。”并其证。又《外储说左上》:“中牟之人,弃其田耘,卖宅圃而随文学者,邑之半。”又《问辩》:“主上有令,而民以文学非之……此世之所以多文学也。”又《六反》:“学道立方,离法之民也,而世尊之曰‘文学之士’。”又《八说》:“息文学而明法度……此公利也。错法以道民也,而又贵文学,则民之所师法也疑。……夹贵文学以疑法。……”先秦四大学派,儒墨道法,韩非本人法,思想左倾道,攻击儒墨。凡言文学者“乱法”、“离法”、“疑法”,俱攻击儒,又《显学篇》:“藏书策,习谈论,聚徒役,服文学而议说。”按此篇虽攻击儒墨,而此数语则为儒者而发。《荀子·非相篇》:“从者将论志意比类文学邪?直将差长短辨美恶而相欺傲邪?”又《性恶篇》:“今之人化师法,积文学,道礼义者为君子。”儒者正亦宣传以文学为教。。孔子死后,他便是以文学著名的儒家大师。他显然继续了孔子的事业,“居西河教授,为魏文侯师”《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语。。《乐记》记他与魏文侯论古乐。古代诗乐不分家,他既善谈诗,则论乐之事自可相信。总之,所谓“文学子游子夏”者,意谓子游子夏的古典研究在孔门中是特出的。那么,春秋晚期“文学”一词的意义相当于我们所谓古典,擅长文学者,可称之为古典家。

“文学”二字之结成一个词,实际上也是自然的趋势。原来这时代把那代表自然界种种现象及人事上种种关系的符号,叫作“文”, ——就是秦以后所谓“文字”之“文”春秋时代只言“文”,不言“字”。《左传》隐公元年:“仲子生而有文在其手,曰‘为鲁夫人。'”又闵公二年:“及(成季)生,有文在其手曰‘友’,遂以命之。”又宣公十二年:“楚子曰:‘……夫文止戈为武。'”又宣公十五年:“伯宗曰:‘……故文反正为乏。'”又昭公元年:“医和……曰:‘于文皿虫为蛊。'”又昭公元年:“子产曰:‘……及(太叔)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楚语》上:“范无宇曰:‘……辩之以名,书之以文,道之以言。'”《论语·卫灵公篇》:“子曰:‘吾犹及史之阙文也:“有马者借人乘之”,今亡矣夫。'”并其例。战国之世亦然。《孟子·万章篇》上:“孟子曰:‘……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文谓一字,辞谓一语。。这也是“文”字一个新的涵义。对于古典说,“学”字才有意义;但古典是由许多“文”组合起来的,称古典为“文学”,难道不是极便当极自然的么?

“辞”是对于某一件事说的话,“辞皆言事”刘宝楠语,《论语正义》卷十八“辞达”句下。。辞的方式因事的性质而异;事的性质多至无穷,辞的方式也多至无穷。我们就文献里所见,春秋时代的辞,大概不外单方面的陈述,双方面的赐与与不受,要求与拒绝,责问与答辩等等。总之,因事而异。凡事皆有理;理也者,即多少有点客观性的事的标准。所谓“辞顺”“辞顺”一词,见文公十四年及襄公二十五年《左传》。、“辞直”“辞直”一词,见昭公九年《左传》。、“辞达”“辞达”一词,见《论语·卫灵公篇》。,即谓说话近乎那事之理。春秋时代在政治上是国际纷争的局面;哪年哪月不发生国际间的交涉事件?频繁的交涉,磨练了口舌,养成了“辞命”专家,产生了这时代的“辞命”文学。国际交涉往往关系重大,说话不得不慎重。大概事先都准备了经过严密考虑的稿件据襄公三十一年《左传》北宫文子论子产从政一段,《论语·宪问篇》一章。,临事将它背出来。当然,背稿子的人也还需要熟练的辞命家,因为当场说话,语调的高低快慢,表情、姿态的适当与否,都与话的本身有关系——这时代人是极其讲究体面的。至于偶然发生的事件,只好临时应对,这种情形更非专家不办。如果事件重大,或临时的机辩动人听闻,事后还要记录下来襄公三十一年《左传》,子产之对晋人之辞,当是子产返国后追记。。至此,我们可以解释所谓“文辞”。其意义之一,就形式说,就是用那代表语言的符号,将双方面对于某一件事的说话记录。其意义之二,就内容说,一篇说话之内,能够引用古典——历史的事实或先王的遗训,证明说的话有理襄公二十五年《左传》:“仲尼曰:‘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按“言之无文”及“文辞”之“文”均指古典,看上文子产之辞可知。。其意义之三,就功用说,一篇说话含有劝戒或教训的意味,使对方能发生影响襄公二十五年《左传》:“赵文子……曰:‘若敬行其礼,道之以文辞,以靖诸侯,兵可以弭。'”按弭兵是一种目的;欲达此目的,“敬行其礼”固然重要,若一篇宣传品不能使人心悦诚服,亦未必能成功。“晋为伯,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可见文辞之功用。。“文辞”一词的意义,起码要具备这三个。

这里我们似乎可以比较一下:文学是古代传留下来的鉴戒文件,文辞是适应目前需要的应用文件。自然,文辞保存久了也便成了文学《尚书》之全部或一部是古“文辞”之结集;春秋时已升为“文学”。。至于文学在种种场合中,代替了文辞的作用,譬如赋诗,却是春秋时代的特有现象春秋时代外交家常以“赋诗”代替语言;“诗三百”是一种“文学”,而应用之性质则是“文辞”。春秋以后赋诗之事无闻。

当然,那已经不像或从来不像图画的代表语言的符号叫“文”,那真正用颜色及线条在器物上或者什么上组合起来的形象,人们可称之为图画的,势必也叫作“文”注3。所以《说文》里所说的“错画”一义,在这时代的文献里却可得到证明《晋语》八叔向曰:“文错其服。”交错之为文春秋时始有此义。。“错画”可看作是用颜色及线条组合起来的图画。图画之为用,对于一件器物说,不外装饰或掩饰。这一意义的“文”,按说该用“”字来代表注4

注3 桓公二年《左传》:“火龙黼黻,昭其文也。五色比象,昭其物也。……夫德……文物以纪之。……”按《说文》七篇下《黹部》云:“黹,箴缕所衣也。从省,象刺文也。”段注:“箴当作……所以缝也。、缝也,缕、线也。……以贯缕衣曰黹。”《考工记》云:“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则颜色配合之刺绣,或谓之黼,或谓之黻。文中谓“用颜色及线条组合起来的形象叫作文”一语,据《左传》此文译述,当无大误。

注4 图画或图案之本身曰“文”(名词),就器物说则有装饰或掩饰之用,可谓之“”(动词、形容词)。《说文·部》:“、戫也。”《有部》:“戫、有彰也。”有彰即就器物说。《彡部》:“彡,毛饰画文也,象形。”因此用此“”字,则画之动作及形象似更可想象。

由前义而来,一个习用的词便是“文章”。“章”字的本义,我们很难清楚地讲出来,但《说文》所说“乐竟为一章”,却显然系后起之义。在春秋以前的经典里,“章”字大抵涵有明、显、昭、著诸义《诗·小雅·都人士》“出言有章”,非谓语言有程序,谓有文采也;有文采而后能表明于外,为万民望。又《大雅·抑》:“维民之章。”传:“章,表也。”为民表率,亦必有以显明于外者。《易·丰》:“来章有庆”,虞注,显也。《国语》:“其饰弥章”,韦注,著也。,形容可以看见或想象的一种事物的形象。作为“错画”解的“文”字,也有此涵义,有此功用,自不待言;“文章”二字之所以能结成一个词,也正因为它们同义。《考工记》所云“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证明在性质上,“文”“章”同是颜色的配合——这就是图画了。先秦典籍亦常见“文章黼黻”四字连用《荀子·非相篇》:“观人以言,美于黼黻文章。”又《富国篇》:“(古者先王)故为之雕琢刻镂黼黻文章,使足以辨贵贱而已,不求其观。”又《君道篇》:“修冠弁衣裳黼黻文章雕琢刻镂皆有等差,是所以藩饰之也。”又《礼论篇》:“雕琢刻镂黼黻文章,所以养目也。”《吕氏春秋·节丧篇》:“黼黻文章以饬之。”,足证《考工记》之言可据。

装饰的意义,存在事物的关联上而无止境。“文章”之为用在装饰;装饰的意义无止境,“文章”的涵义的扩张亦无止境。大概基于天性罢,从原始的野蛮人到高级的文化人,无时无地不喜爱装饰。在中国,春秋时人恐怕是最考究的了。虽说那刻板式的封建制度,这时代已趋向破坏之路,但贵族们的阶级观念还牢牢地保存着。各阶级都要维持一种标准风度——风度就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此种生活的方式,其特征之一,便是装饰。装饰得当,就合乎那标准,——就是礼。这时代人对于装饰,具有真挚的感情,广义的看法。不但器物(车马衣服之类)上的绘画或刺绣的图象叫“文”或“文章”,就是那器物对于一个人或国家也叫“文”或“文章”。比方说话,对于人原只是一种功用,但这时代人以为也是一种装饰僖公二十四年《左传》:“介之推……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晋语》五:“宁嬴氏……曰:‘……夫貌、情之华也,言、貌之机也,身为情,成于中。言、身之文也,言文而发之,合而后行,离则有衅。……'”。自然,那所谓文学——诗书礼乐等,也是人的装饰了《论语·宪问篇》:“子路问成人,子曰:‘……文之以礼乐。……'”《荀子·儒效篇》:“小雅之所以为小雅者,取是而文之也。”又《臣道篇》:“礼义以为文。”。于是大而言之,政治经济社会的种种制度,对于国家,也都是一种装饰《论语·八佾篇》:“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又《泰伯篇》:“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焕乎其有文章!'”此“文”或“文章”均谓各种制度,错综复杂,极其合理,使人感觉美,有如图画。

对于装饰,儒家兴起以后,便提出来讨论。这就是有名的“文质”问题。“文质”之文,其涵义当是我们前面所说的广义的装饰。有人以为一个标准人格所谓“君子”也者,只要本来的样子生得好就够了,不必要那外表上的种种装饰。有人却反对这种论调,以为虎豹与犬羊的皮,其所以有贵贱美恶的差别,正因为在皮的表面上那毛的颜色之不同,可见一个人外表装饰之不可少《论语·颜渊篇》。。孔子持比较平稳的态度,以为文质不应有所偏重。他说,要是生活上一点儿花样也没有呢,那就是一个乡下人了;反之,花样要是太多了呢,便又成了史官(乡下人的生活,失之单调,感情上觉得难受;史官的生活,又失之浮夸,实际上也不胜其烦)。必得花样不多不少,看得上,过得去,雍容华贵,无过无不及,才不失为一个标准人格的风度《论语·雍也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