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哲学与人生
以时代的倾向不同,人性的要求各异,因而对象的中心,常起变动;哲学史上遂有种种的派别。
近世哲学,既注重现世,爱知识,尊理想,重经验;对于自然的兴味自深。
哲学的对象为万有全体,既如上述。但以时代的倾向不同,人性的要求各异,因而对象的中心,常起变动;哲学史上遂有种种的派别。英人培根(Bacon,1561—1626)谓“哲学为理性或悟性的学问,而悟性的对象为神、自然及人性”。因神、自然、人性三者,都有普遍的性质,都可以做哲学的对象,哲学所研究的,当然不出乎这三者以外。就西洋哲学史上考察,则向来哲学家常以这三者之一为考察的中心;其时期显有区别。希腊初期的哲学,由自然论转为人事论。至末期的哲学,则由伦理而入宗教。中世的教父哲学(patristic philosophy)、烦琐哲学(经院哲学)(scholastic philosophy),已成为神学的奴隶。文艺复兴以后,自由研究的精神渐盛,由人类本位的思潮,发生人本主义(humanism)的哲学。其意以“人者人也,非神明之仆,尤非教会之奴也。万物之中,唯人为重,亦唯现在的生活为最要。现世之生活,为现世而生活,若为有无不可知之未来生活而牺牲现在之生活,讵非大愚。与其否定现世以求解脱,何如改造现世之生活为愈。为罪恶及苦恼所充满之人生,将借吾人之努力而化为光明”。这人本主义,实为近世哲学的源泉,开现代哲学的曙光。近世哲学,既注重现世,爱知识,尊理想,重经验;对于自然的兴味自深。于是泛神论(自然神论)者,将神融合于自然中,以为“神非创造世界,神即在世界之中。一切即神,神即一切”。哲学的中心,遂由神学而移于自然;且由思辨的自然哲学(即思辨哲学),移于实验的自然哲学(即经验哲学)。18世纪以后,自然科学的发达,实受哲学上自然主义的影响。此时期的哲学,亦受自然科学的影响,倾向于机械的唯物论。视人类生活,不过为物质界的法则所动的一种机械。物质界的法则,既神圣不可侵犯,人类的精神,乃完全屈服于物质的势力下。表面上虽美丽丰富,里面实枯寂无味,甚或流于残酷。人类虽以自然主义,脱神学的桎梏,但仍不免为自然主义的俘虏。科学虽征服自然,使自然为人类所有,而人类的精神转因此丧失。本来希望人类制驭自然,实际上为自然制驭人类。现代哲学,遂应人性的要求,发生新倾向,久屈于自然主义下的人本主义,乃复露头角。由自由而更进于自由,由解放而更进于解放。换一句说,就是由人本主义而更进于人本主义。从前的哲学,求诸自然的法则;今后的哲学,返诸生命的本原。以生命为研究的中心,尤其以人类的生命为研究的中心,实为现代哲学上的特征。“哲学即人生;人生即哲学者”,这两语可以表明现代哲学和人生的关系了。
我国古来哲学的研究对象,亦以自然与人生为主。
我国古来哲学的研究对象,亦以自然与人生为主。《周易》常言天道与人道;天道是以自然为对象的,人道是以人生为对象的。又言天道地道人道,天是指自然的精神方面;地是指自然的物质方面。也有以神为对象的,《易》称“圣人以神道设教”,即其明证。但我国所谓神,常与天或自然相混合。《中庸》所谓“体物而不可遗”,其意实与泛神论相同。至我国所谓天,实际上常以人为代表,《尚书》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孟子》言“天不言以行与事示之”,是天为人中的天,不是人以上的天。《中庸》言“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荀子》则谓“道者,非天之道,非地之道,人之所以为道也”;二程子言“天以生为道”。可见吾国所谓道,以人为重,以生为本,与西洋现代哲学的根柢相同。唯吾国自古迄今,均偏重于形上的道,忽于形下的器,自然科学遂不如西洋近世的发达。哲学上没有科学的基础,当然不很精密。我们应该依据近代的科学知识,把固有的哲学思想,整理一番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