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道·道家·道教·道教史

（一）各道其道

道教起于何时？史学家都说张道陵创教后，道教才算正式成立。但张道陵父子相传，只称“正一”，不云其为“道教”。黄巾太平道起事，也未尝自名其为道教。张鲁在汉中，则更被唤作鬼道。因此，道教究竟如何兴起，仍成疑问。赵翼《陔余丛考》卷三十四又谓：“秦汉以来，但有方土为神仙之说，无所谓道家者。以老聃为道教之租、张陵为大宗，则始于北魏寇谦之，而唐时乃盛行。”道教之兴起，真的这么晚吗？

教内人士溯道教之宗源，则多说起自黄帝，既为我中华民族固有之文化，亦为固有之信仰。也有些人说其来历更在黄帝之前，如《抱朴子·枕中书》便谓道教起于二仪未分时之元始天王。《隋书·经籍志》则说始于元始天尊，老子就是元始天尊所度的一个门徒；天尊另外也度了许多人，“所度皆诸仙上品”。

此类说法，皆甚为荒邈，难以质凭。盖元始天尊的信仰本系南北朝时期之产物；而黄帝等古先圣王所讲的“道”，也与道教之所谓“道”颇不相同。

从前，章太炎在《国故论衡·原儒篇》中曾对“儒”作了一番考察，指出儒有三名：做“达名”解时，儒是指术士，如鲁般善建筑、养由基善射，凡具有某种才技智术者统称为儒。但儒也可以做“类名”解，指某一类人，亦即通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可以教民的师儒。另外，儒又有“私名”，专指那种通达德行政教之趣，而又不是只能传授六艺，且能助人君顺阴阳明教化的人，这种人就是像孔子孟子那样的儒家。至于汉代以后的“儒家”，意义又不一样了，他们只懂得六艺知识，但又懂得不全面，例如属于“射”的蹴鞠射弋、近乎“数”的历谱、近乎“乐”的文学调律，他们一概不懂，所以既异于私名之儒，又不像类名之儒，只是经生、章句之儒。达名之儒，可指道墨名法阴阳小说诗赋经方本草蓍龟形法诸术士，后世之“儒家”显然也不同于此。

他的分析很有价值，而且在该篇中他也提到：“题号由古今异，‘儒’犹‘道’。儒之名，于古通为术士，于今专为师氏之守。道之名，于古通为德行道艺，于今专为老聃之徒。道家之名，不以题诸方伎者，嫌与老氏混也。”儒这个字，因为在历史的发展上形成了字义的演变，故所指涉的内容也颇有差异。不分辨这些差异，当然就会形成认知上的困难与混淆，如史载秦始皇“焚书坑儒”，这个“儒”即指术士而言，并不是孔门之儒的儒家，也不是经生。又如东汉以后正史皆有“儒林传”，此“儒”则均指汉代以后的儒家，乃经生耳，既非达名，亦非私名、类名之儒。不弄清楚这些同名异指的分际，往往会将这各种“儒”混为一谈，名实淆乱，指东说西。道，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