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半月的雨停了。
烟雨也厌烦了整日卧病在床的生活,闲来无事在这平南王府到处逛逛。
此时已是六月中旬,正值藕花开放的季节。
藕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花之君子者也。
烟雨尽情想像着此时荷花开放时的情景,定是美不胜收吧。
她无奈笑笑,自己怕是永远见不到了吧,摇摇头,准备往回走。
忽然,烟雨“扑通”一声,掉进了荷塘。这是人为的,有人推她!
她使劲在水中挣扎着,却是无用,脚下好像被水草绊住,怎样也挣不脱。
不知过了多久,想也是无力了,她不再挣扎,任池水沁入她的口鼻。
全身都好疼,风黎寒,我们真的不再见了吗?
朦胧中,烟雨感觉被人抱起,那人,怀抱很暖很暖……
依旧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烟雨哑声道:“我是死了吗?”
一旁的婢女答道:“烟雨姑娘怎么会死呢?”
“风黎寒呢?”
“……”
“风黎寒在哪儿?”
“……”
“我问你风黎寒在哪儿?!”
“ 世……世子,世子去丞相府了。”
“为何去那里?”
“世子去丞相府……提亲。”
“提亲”两字像利刃狠狠地插入心窝,疼得钻心刺骨。
果然,最不可信的,还是男人的海誓山盟。
——风黎寒,既不许诺,何必守诺。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沉默许久,烟雨无奈叹气,“你退下吧,我想静静。”
有些事,有些人,明明你以为已经忘记了,伤口已经愈合了。可是就那么不经意的触碰,才发现,原来只是表面上的结痂掩盖住了已经腐烂到骨头的致命伤。
慕念思,依旧成了她与风黎寒那层捅不破的窗户纸。
很奇怪,风黎寒依然每日送来一碗新鲜的血,却迟迟未现身。
风黎寒与慕念思婚事将近,王府上四处洋溢着喜庆,家仆们也是东奔西走。
一切似乎就这样顺利进行着。只是,伤的不止一人的心。
人也非,物也非,事事非,往日难追。
鞭炮声不断,议论声不绝于耳。大堂内人群涌动,烟雨混迹于此。
风黎寒今日一身大红喜袍,腰间用同色丝绸系住,袍角缝制着金丝,更显他身段欣长挺拔。他眉眼如画,鼻若悬梁,薄唇微抿,俊美如神祗,说不出的妖冶。
身边的慕念思虽不见面貌,被大红喜袍罩住玲珑身躯引人遐想。
宾客们无不赞叹,天造地设的一对。
而站在一旁听闻的烟雨,也只是默不出声。
——风黎寒,祝你幸福。
“一拜天地!”
胸上似乎压了块石头,呼吸都快停顿了,烟雨捂着胸口,深吸一口气,嘴无奈上翘。
“二拜高堂!”
像是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淋漓,痛得撕心裂肺。烟雨极力隐忍,指甲嵌入皮肉,却一语不发。
“夫妻对拜!”
心忽然不疼了,不过空了,烟雨在心中用一砖一瓦搭起了一座城。然而,城破了,死尸遍地,连一根绿草都不剩,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无限寂寥。
“风黎寒,我真的不怪你。” 声音很小,却怎样也逃不过内力深厚的风黎寒的耳朵。此时此刻,他多想现在身旁之人为顾烟雨。
不行,只是一步之遥,风黎寒,你会毁了她的!
“礼成,送入洞房!”
事后宾客悉数散去,唯余一女子站在无人的大堂之上,四周静得可怕。
人与事,起初本无牵挂,奈何因缘交织,梦醒,雾散,终看尽人世繁华,余下一地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