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胡茬男消失

  • 风起幡动
  • 适翕
  • 3078字
  • 2019-03-03 08:28:08

南凯风把此事向盛葆霖做了描述,询问盛葆霖的意见。盛葆霖静静地听完以后,说出自己的态度,这次,他说的比较多:“凯风,我从来没有跟你聊过时局吧。我们虽说只是生意人,但也不得不好好地关注着时局啊。现在时局这么乱,北洋政府、各系军阀、各国的洋人、还有兴起的各方势力,山头林立啊。

——凯风,我们是生意人,最重要的事情是赚钱,别人认为我们风光,其实也是在夹缝中讨生活的。从眼下看,谁也不知道究竟日后谁能成事,以后到底是什么人坐这个天下?我们最安全的做法,就是什么派系都不要加入,但也哪个山头都不能得罪。

——所以,谁的忙都可以帮,包括你今天说的事,但帮忙有两个原则:第一,要偷偷的帮,必须隐秘,不可外泄。第二,不能因为帮忙影响我们自家的事情。

只要能保证这两点,帮个忙就是攒个人情,日后说不定用得着。但,如果不能保证这两点,那不但人情攒不下,反而会给自己惹麻烦。”

南凯风点头道:“凯风明白了,如无万全之策则断然不会冒险为之。”南凯风觉得盛葆霖说得很有道理,因此既想帮薛世杰把胡茬男救出去,又必须满足盛葆霖的要求,不能把事情办砸。

南凯风深知此事的重要性,也深知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如果处理得好,那于人于己都是好事,如果办砸了,可能自己也要跟着摔了一个大跟头。

当然,这些事情薛美秋、徐七瑞、山子他们都不知道,也不能让他们知道。南凯风迅疾告诉了山鸮,山鸮了解盛葆霖的态度后,二人很快商量出了一个计划,然后由南凯风把计划告知薛世杰。但是,仅限于他们三人知晓,连盛葆霖都不知道,他也不需要知道。

从第九天薛世杰出现的时候起,他就开始频繁出入盛家花园,或白天、或晚间,有时一天之中好几次进进出出,一会儿跟姐姐一起进出,一会儿自己进出,好几次南凯风还会送他到门口,挥手道别。这样高频次进出的状态,一直持续着,大家都看熟了他的脸、他的发型、也看熟了他的身形了,而他的着装永远是年轻人时下最喜欢的西服、衬衫,留着短短的头发。每次从盛家花园出来就嚷嚷着去玩,大抵就是影院、咖啡馆等,有时也陪他姐姐去逛街。

第十四天中午,薛世杰和薛美秋一起手挽手向盛家花园走来,姐弟俩一如往常,亲密地一路谈笑着,快走到盛家花园了,薛世杰突然说:“姐,你现在做了阔太太,还能像在家一样,给我烧一餐龙井虾仁吗?”

薛美秋嗔道:“你敢取笑我,仔细着点。我告诉爹。”

薛世杰一吐舌头,说:“从小到大,就知道拿爹吓唬我。”

薛美秋说:“你嘴馋了,想吃龙井虾仁就直接说,干嘛笑话我。

——晚饭给你做。”

薛世杰却说:“别,今晚我已经有约了,你明天再忙活吧。”

薛美秋问道:“你晚上又要去哪呀?”

薛世杰说:“今天你就别管了,下午我跟姐夫聊聊天,晚上我跟志方约好了,他请我去西餐厅吃牛排,然后再看电影。

——龙井虾仁明天吃。”

就这样,姐弟俩一边说话,一边进了盛家花园。

天擦黑时,薛世杰又出来了,南凯风照例送他到门口,看着他上了黄包车,挥手与他道别。

这时,旁边的一个便衣突然上前一步,望向薛世杰说道:“这位少爷,好潇洒啊。”

南凯风看了便衣一眼,但一言未发,而是转向薛世杰叮嘱道:“世杰,晚上早些回家,省得你姐在家等你。”

薛世杰手一挥,答道:“知道了。”

薛世杰的黄包车像往常一样出了巷口去了主街。

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在第十四天傍晚出门的“薛世杰”不是薛世杰,而是胡茬男。

原来第九天南凯风、山鸮和薛世杰商议的时候,每天都和胡茬男见面的山鸮,看了楼下小院一眼就觉得薛世杰跟胡茬男的脸形和身形都有几分相似,然后三个人合计了这个计划,这个计划的有利之处在于,第一,外面那些人中间,见过胡茬男的本人很少,即使见过,也都并没有太清晰,只知道一脸胡须,蓬头垢面,至于身形,薛世杰和他本来就有几分相似。

从中午开始,几个人都在捣鼓胡茬男,胡须剃得干干净净,头发比照着薛世杰的发型修剪一番,鞋底的厚薄稍微动点手脚,把薛世杰的衣服整套换上,胡茬男的肤色比薛世杰略黑,这也是好办的,山鸮拿些东西涂抹一番,整个人往那儿一站,足可以假乱真了。而且所有装扮提前弄好后让胡茬男好好地适应了一下午,加上出门时已经是天色已暗,夜色蒙蒙之下更是真假莫辨。

其实最为难的是训练那三个字“知道了。”为了训练胡茬男的口音,已经早在第十天就开始了,薛世杰一来盛家花园就让他教胡茬男,反复训练说那几句话可能会用到的话,而且这几天与人对话时,胡茬男一直在模仿薛世杰的音调,还好胡茬男揣摩得仔细,再加上山鸮从气流至口型好一番指点,一声“知道了”帮他蒙混过关。

而盛家花园门口黄包车是一直有的,只是当晚那个拉车的人,却是特意安排的。

在盛家花园又待了一天一夜的薛世杰,到第十五天的时候,中午饭后穿着自己进门时同样的衣服,大摇大摆的从盛家花园出了门,守在附近的人好像觉得有点怪怪的,但又好像谁也不清楚他这些天进出了几次,每次都是什么时候,也说不清怪在哪里。

最后这几天时,这盛家花园附近的阵势却更大了,但是任凭他们看了多少遍胡茬男的画像,任凭他们派了多少人盯住盛家花园,把盛家花园围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就是没有看到这样一个人出来。

下午,欧阳惠又来访了,这次南凯风只负责把他引进客厅,由盛葆霖亲自接待了他。

欧阳惠说:“盛先生,这十五日的期限再过半天就到了,我提早这半天来,正好跟您盛先生叙叙旧。

——也免得明天大清早的打搅了您”

盛葆霖笑笑,却没有回答。

欧阳惠说:“盛先生,让老弟提早半天把人带走吧。”

盛葆霖说:“欧阳局长,不要那么急,先坐下喝杯茶。”

欧阳惠说:“盛先生,您不急,可我欧阳惠却被架在火上烤了半个月了。

——您老,该不会是想延期吧?”

盛葆霖说:“欧阳局长,在您眼里,我盛葆霖像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欧阳惠说:“这倒不敢,盛先生别多想。

欧阳只是想请你家那位客人出来,跟我一起回去,这样欧阳也就交差了。

——南先生可是说过,你们只留初一,绝不留十五哦。”

南凯风说:“欧阳局长,那个客人连十五都没留,昨天他就已经自己走了。”

欧阳惠一惊,道:“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谁送他走的、去哪里了?”

南凯风说:“欧阳局长,客人是自己一个人走的,客人要走是他的自由,我们不会强留,也不方便问他的去向。但也没有任何人送他出门。

——咦?欧阳局长上次来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在他走的时候让我们通知你呀?”

欧阳惠愤愤然,但无话可说。

南凯风继续道:“他既出了盛家花园就与我们无干了,他去了哪里,局长大人尽可去查。”

欧阳惠说:“有谁知道南先生所言是否可信?万一此人还在盛家呢?”

南凯风说:“局长您如果平素与盛先生常来常往就会知道,我们盛家花园的人说一就是一,在就是在,走了就是走了。不知去向就是不知去向。”

盛葆霖说:“欧阳局长,看样子是我盛葆霖平素与欧阳局长走动太少,才导致局长大人这样不相信我盛某。

——凯风,既然欧阳局长还是不放心,那今天我们就破个例,你不妨陪欧阳局长在园子里到处看看,给欧阳局长一个交代。

——欧阳局长,恕不奉陪了。”

气氛有点尴尬,但欧阳惠并不死心,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走了一圈,然后才悻悻然地出门了,南凯风送他到门外,道别时,他凉凉的,说:“南先生,盛先生的金字名片真他妈好使,什么时候能给我一张,我在这上海滩,就别无他求了。”

南凯风什么话也没接,只是说:“欧阳局长和兄弟们辛苦了,请慢走。”

送走了欧阳惠,南凯风和山鸮的相处也不剩下多少时间了,次日凌晨,山鸮也要走了,有一天薛美秋已经早早准备了一大罐子花生米,封得严严实实的,让南凯风交给山鸮带走。

临走之时,山鸮没有去盛葆霖的书房辞行,却来到南凯风的房内,说:“南凯风,我走了,替我谢谢你的女人,花生我带走了。”

一边说一边往外去,身影却如烟消失在这苍茫的晨间雾色中,南凯风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只觉得心中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