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湖水,静静的夜色。
人仍在,可是人在何处?
今宵酒醒何处?
杨柳岸,晓风残月?
张三丰已无泪,只有血,现在连血都已几乎冷透。
长安城里长安楼是个妓院。
一张寒冷而潮湿的床铺上,到处是他呕吐过的痕迹,又脏又臭。
他已大醉了十天,就在这张冷硬的木板床上,他已不知找了多少女人。
就连他从不离身的无双宝剑也押给了这个妓院的王大奶奶。
酒醉在这里,毕竟比躺在大街上要好的多。
长安楼里人人皆知这个酒鬼一定是有个女人伤了他的心。
他若没有伤过心,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没有否认,也懒得否认。
而此刻张三丰正拥着长安楼里最放荡而变态的小妖精,饮着这一壶壶用无双宝剑换来的酒。
门开了。
他抬起头来,看到进来的是她。
他本来以为,那已是他们之间最后一次见面,想不到现在居然又见到了她。
张三丰垂下头。他的心里在刺痛,一直痛入骨髓里。
婉儿已过来拉住他的胳膊,道:“走吧。”
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他只说了一个字:“滚。”
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关怀和悲伤。
她居然显得很镇定,因为她也在勉强控制着自己。
“我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说不出的痛苦,可是你也不必这样拼命折磨自己。”
张三丰忽然抬起头,瞪着她,道:“你也应该知道,你不该来的。”
她淡淡的道:“是。”
张三丰盯着她,仿佛很想看透她的心:“你终究还是放不下我?”
她没有说话。
张三丰站起来,猛的抓住她的双肩,道:“我真想杀了你,看看你的心是不是块石头。”
月光正好在这时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她脸上。
她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她忽然道:“只要你高兴,你就杀吧。”
他的眼里充满了绝望,他的手在发抖。
这是他握剑的手,以前总是稳如泰山,现在却无法控制。
婉儿道:“究竟我怎样做?你才能不折磨自己。”
张三丰笑着道:“我比不上他?”
婉儿道:“你很好。可是,他早就在我心里扎了根。”
听到此处,张三丰居然一下把她摔在床上,扑上去吻她。
婉儿没有挣扎。
她平静的道:“你若是毁了我的清白,我定是活不成的。风大哥自是与我生死与共。这就是你要的结局吗?”
张三丰怔住了。
婉儿突然握住他的手,道:“没有人要伤害你。看着你这样消沉,他心里的痛一点也不比你少,我也是。”
她坐起来,轻抚着他的脸,道:“为了我,振作起来,好不好?就算我求你,好不好?”
他站了起来。
他没有走过来,她也没有走过去,只是静静的互相凝视着。
他突然道:“记得那年风清扬对我说,他很喜欢一个女孩,他说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喜欢她。他兴高采烈的领来给我看,当我见到她时,才知道那也是我很喜欢的女孩,之前我还抱过她,那是我们还是少年。”
他笑了,他忘不了那一天----是春天。
绿草如茵的山坡上,浓荫如盖的大树下,站着个清清淡淡的小女孩。
她的笑容就像春风般美丽飘忽。
因为那天春正浓,花正艳,因为那时他们正年少。
她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华山栀蓝。
“后来呢?”
“后来,她就许配给了风清扬。”
现在呢?
他说:“不管你心里怎么想,我总忘不了那一天。”
他接着说:“我不恨你,也不怨你,可是一见到你,我就没了主意。纵然明知道堤防一崩,就有灾祸,可是堤防要崩时,又有谁能阻止?”
没有人能答复这问题,他自己也不能。
“又是一年春季,又是一片绿草如茵,只愿再见你时仍然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