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不是生活的常态,平淡才是。”
年少的他和她,每天游走在家与学校之间,如果再多个地方,那就是某个不知名的小网吧,破旧的篮球场,租小说的书店……总之,生活简单而平淡。直到有一天,他们遇见了另外一个人,他们的世界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当知当觉的暗恋,不知不觉的心动,后知后觉的喜欢……遇见一些人,发生一些事,聚散离合,都是一种幸运,因为这相遇,旖旎那时光。
2003年非典那一年,清和一中在原录取分数线上降低20分,而那一年刚好有位什一的老熟人参加中考,他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入清和一中的精英班。降低分数对于他来说显然无关紧要,但什一却觉得这是可耻的浪费行为!因为三年后,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考进了清和一中的……呃……重点班。她曾在那位老熟人面前感叹,如果她提前三年参加中考,绝对能考进精英班。哦,对了,那位老熟人是她哥。
尽管什一考进的是重点班,但这毫不影响她大显身手的决心。开学那天,她怀揣着梦想,带着顽固的执念和革命般的觉悟,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清和一中并准备在这里大战三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在错过清和一中降分录取的机会之后,好巧不巧地又成为第一批课改下的小白鼠,每天散发着神圣的白光,十分惹人怜。
整个高一以及高二上学期,学校流行一种这样的打招呼方式,一个问:“诶,你学文还是学理啊?”另一个答:“诶,不是三加二吗?”
终于在高二第一学期末的时候,学校下达了文理分科的通知。于是,班主任金老师领着一堆表格匆匆走进教室,他将表格分发给班上的每一位同学,大家开始做着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至关重要的抉择。表格交上去之后,什一痴笑地看着物理、化学、生物课本,深情地给了它们一个飞吻,“再见了,天使们。”她小声说道。突然,什一意识到数学课本岿然不动地躺在桌子上,她的表情顿时变得哀怨起来。
一旁的朱漫洛见状,语重心长故作嘲笑说:“始乱终弃物化生,不及数学用情深,什一,爱之深,恨之切啊,而且……”朱漫洛指了指黑板没说完。旁边的同学听到朱漫洛的话不禁笑了起来。什一撇撇嘴白了朱漫洛一眼没说话,她知道朱漫洛在说学业水平测试的事情。
这时,灵魂终于游离回来的乐星辰倒是探出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一副认真而又好奇地样子问道:“谁始乱终弃了?”
朱漫洛用她手里的中性笔并同步眼神的动作指了指什一。星辰转头问什一,“你对谁始乱终弃了?”
“吴化生。”什一靠着后桌同学的桌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课桌上的书本黯然神伤地答道。
因为这个化名进而引发了一场刨根究底的问战,最后以乐星辰的智力存在缺陷,大家纷纷表示情有可原,方才结束这场问战。大多数时候,什一、朱漫洛和乐星辰她们三个人都是在互相嫌弃着,少数情况下沆瀣一气,总得来说是一丘之貉。
学业水平测试结束后,夏天还是那个夏天,骄阳似火,酷暑难耐,而他们却再也没有了暑假。没什么,准高三的必经之路——暑假补课。眼看着师弟师妹们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一个个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一想到他们在家里吃着雪糕吹着空调的惬意,穿着小背心大裤衩的潇洒,什一不禁心生艳羡。从七月补课开始,她就这样一直羡慕到八月。
就在八月过去一个礼拜后的那个早晨,班里的同学正在昏昏欲睡地早读,当然不乏滥竽充数的同学,他们假装在读书实则在聊天。突然,老金绞着双手背在背后出现在教室的门口,他穿着浅咖色的休闲长裤和镂空皮鞋,上面是一件中年人都爱穿的白色短袖衬衫,衬衫平整地扎在长裤里,头发整整齐齐地向后梳,酷似大背头,高大挺拔的身材配合着他这个动作总给人一种退休老干部的风范,虽然他不过四十出头而已。
金老师那高挺的鼻梁由于长期戴着眼镜从而有些许凹陷,原本就很大的眼睛有点死鱼眼的即视感,但与金老师那张大圆脸配在一起却有着与他身材不相称的可爱。班里的同学在背后叫他老金,也有人叫他大脸猫,他是文7班的班主任,教什一他们语文,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们!”但是每次说完这句话,他会十分好意思地滔滔不绝地说教着。
他的出现是最好的清醒剂,让昏昏欲睡的同学瞬间精神抖擞、神采奕然。至于聊天的同学嘛,老金不走过去,依然风雨不动安如山,聊着呗。什一看到老金挥了挥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同学安静下来,于是读书声也随之停了下来。这时,老金他那标志性的浑厚而嘹亮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今天最后一天补课,明天开始放假,8月25号开学。”就在老金说完转身准备离开时,他似乎想起什么又走了回来,继续说道,“在家做好复习,不要想着你们还是高二,你们现在就是高三了。”
一位好事儿的同学从角落里喊道,“为什么不是9月1号开学啊?”
老金背着他的双手又转了回来,说:“因为你们是高三。”语气平缓却锋芒逼人,他略带微笑的嘴角像个胜利者一样,搜寻的目光从他那厚厚的镜片里放射出来扫视着全班,仿佛是在寻找刚刚发问的同学是谁。朗朗的读书声再次在教室里响起,此起彼伏,闹哄哄的,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吵。
突如其来的放假引起班上同学的大猜想,有人说是因为夏季高温所以放假,但是教室里的空调温度低到裹个棉袄也不会觉得热。有人说是因为老师不想上课,所以提议放假。有人说是因为补课被教育局发现了,所以勒令停课。也有人说是因为奥运会来了,全部回家看奥运……总之五花八门的说法在同学间流传。
其实到底是什么原因大家并不关心,最重要的是放假了!
“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
……
“什一怎么还没来,要迟到了啊!”乐星辰自言自语道,她那只拿着手机的手藏在桌子底下,飞快地按着手机按键偷偷给什一发短信,眼睛时不时瞟一眼窗外。
“大脸猫来了,大脸猫来了。”眼尖的朱漫洛瞟到窗外的身影假装读着书提醒道。
“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余家贫,耕植不足以自给……”乐星辰反复读着这一句,书本永远停在这一页。
老金走进教室转了一圈后转身离开了教室……
“哈哈哈!”乐星辰收住笑脸,假装心痛的样子说道,“开学第一天什一就迟到了。”
“好事情都在下半年发生,看来下半年,什一是要遇见好事了。”朱漫洛一本正经地回。
朱漫洛和乐星辰两人压低着脑袋尽量将自己藏在立起的课本后面,眼睛看着语文课本,混着早读课的读书声,开始玩什一迟到大猜想。渐渐地,读书声越来越小,伴随移动桌椅发出的尖锐声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这谁?!!!”
“是他?!!!”
两人仰着脑袋异口同声道。
“这道题怎么解不出来呢?公式没错啊?”什一小声嘟嚷着,离考试结束的时间越来越近她就越来越紧张,她已经演算了满满两张草稿纸还是没解出答案。此时,她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冒出许多手汗。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监考老师机械地在上面报着时间。什一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解数学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选择题,后面大题目全部没写,答题卡也没涂。紧张感与慌乱感向她袭来,她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甚至有些眩晕。突然,她发现试卷和草稿纸上的字母、数字、符号开始跳舞,它们把什一左手上的笔抬走了,又开始拉起她的手指,什一发现眼前的世界炫彩夺目,那些符号瞬间变得比她还高……
“考什么试啊!”“数学有什么好考的!”“交白卷呗!”不同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里,她被那些符号牵引着,她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感觉自己飘了。
“那位同学,请你坐下。”“那位同学,听到没有,请你坐下。”“那位同学……”
什一被监考老师叫醒了,然后以扰乱考场秩序取消了她的高考资格。她在考场门口嚎啕大哭,大喊自己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被保安无情的丢了出去。这一丢她感觉自己被丢进了万丈深渊,整个人开始一直往下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一从床上猛然坐了起来,她定了定神四下看看。“原来是做梦啊……要真被取消资格我还不冤死,白忙活这么些年了!”她喃喃自语,转头一看闹钟,六点五十!!“糟糕!迟到了!!”
什一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慌慌忙忙地跑到洗漱台前刷牙洗脸,心里一直在疑惑,“闹钟怎么没响?!闹钟为什么没响?!闹钟坏了吗?!我妈呢?!”什一自己忘记了,她母亲头一天就告诉过她,第二天她有事外出,母亲让什一自己设好闹钟别迟到了!结果,她还是迟到了。什一用手抓了抓头发胡乱地扎了个马尾,套上校服,拖着书包,一溜烟出了家门往学校跑。
“什一你怎么才出门啊?”住在她家对面的阿姨停下手中正在扫地的扫把,好奇地问她。
“阿姨,我睡过头了。”什一急忙答道,她背好书包,双手正在弄校服的拉链,胡乱拉了一通,手速太快拉链夹到下巴的肉,疼得她嘘了一声。
“我骑黄包车送你,刚好准备出车了。”说着,阿姨便将扫把靠在院墙边去骑车。
“啊!那太好了,阿姨太谢谢了,感谢……”阿姨将电动黄包车骑到门口,什一一个箭步蹬了上去,黄包车在巷子里肆无忌惮地穿梭着,向学校驶去。远远看去,什一背后那一撮没被扎起来的头发得意地在风里飘来飘去,好像在跟后面的人炫耀,“你们快看,我的主人今天把我放下来了,她没捆我,没有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