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如初识

雪山之巅的湖边，荧光从帐篷中透出，与璀璨的星空交相辉映。耿大厨忽然惊醒，江晚的睡袋空空荡荡，他立即掀开睡袋，快速穿上衣服，出了帐篷，向山巅眺望，一队灯光点缀在山腰，他摸出对讲机，喊道：“小晚，在哪里？”

对讲机传出她的声音：“大厨，你猜。”

耿晔背上行囊，检查装备，向对讲机喊道：“我现在过去，你慢慢向前走，保持对讲机畅通。”

江晚跟着另外一支登山队从营地出发，还不到石板坡就被耿大厨发现，他就像钻到她肚子里，什么都瞒不住他。江晚脱离了那支小队伍，缓缓向前，有头顶灯的指引，他很快就能找到。果然走了几百米，她胳膊被拉住，他来了。江晚说道：“大厨，我知道，你肯定不会劝我回去的。”

耿大厨劝了她一晚，到了人生观的程度，她还是不听，只好作罢：“我叫耿晔。”他走到江晚旁边说出自己的名字，他们在登山队中结识，攀登了许多雪山，仍然没有正式的自我介绍。

“你很喜欢哭吗？”江晚眨了眨眼睛问，这里地势平坦，可以随便说话，一旦登上石板坡就要全神贯注地登山了。

“不懂历史的人总是这么说。”耿晔习惯了，熟悉的朋友总会用他的名字开玩笑。

“我叫江晚。”她说出了全名，他们以往不谈及登山以外的话题，昨天遇险后好像一切都变了。她不高也不矮，身材纤细如同孩子，没有凹凸有致的本钱，五官却惊人的精致，从内到外散发着柔和的气息，有让人舒服的气场。她说着好听的北京话，登山时却像粗糙的驴友，耿晔从她的背包看出了经济实力：“始祖鸟，不错。”

“我不喜欢那些名牌包。”江晚这半年总穿登山装，本想掩盖身份，仍然让他看出了端倪。

耿晔笑出声来，他以前曾追求这些，如今他不需要这些牌子来证明自己。对于奢侈品，耿晔唯独喜欢汽车，那辆路虎还在北京的朋友手中。开着拉风的越野车，每天花费两三个小时穿越拥堵的北京城上下班？还是让他们继续开吧。耿晔登山期间极少说话，眼睛却没有停止观察，江晚如同气泡般突然冒出，加入登山队，路途中常独自望着天空的星星。她言谈并不寻常，怎么会放下工作来爬山？耿晔笑着问：“要放空自己？”

“什么？”江晚反问，她不确定耿晔在说什么。

“放下心里的包袱，用另外的角度观察，世界因此而不同。不是世界变了，而是你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耿晔有类似的心路历程，说出了感受。

“遇见未知的自己。”江晚闭上眼睛，享受头顶的月色星光。

“哈哈，太矫情了。”耿晔昨天有了新的体验，看待自己的方式也不一样了。

“放空，未知的自己，无病呻吟。”江晚与以前的自己大不一样，其实什么都没有变，只是心态变了，她听着四周的虫鸣，心思在雪山和CBD的高楼大厦之间游移不定。

“真的可以放下吗？”耿晔既问自己也是问江晚，放弃世界，穿山越岭几个月，对于他们这个年纪的男女，似乎只有感情原因。

“翻篇儿。”江晚转移话题，问道：“怎么不好好睡觉？反正你也不在乎有没有登顶。”

“你一个人多危险？”耿晔真的不在乎是否登顶，他更喜欢湖泊、雪山、帐篷和无敌的景色。

“怎么知道我还要冲顶？”江晚接近石板坡，收起登山杖，将手递给耿晔，这是他们的习惯，遇到这种地势一定会手牵手互相保护。

“你昨晚睡觉前说，明天还要早起。”耿晔猜到了江晚的计划，如果第二天不攀登，他们肯定会在营地好好睡一觉，他取出登山绳挂在江晚腰间，登山队不建议这么做，如果一人失足，登山绳要么救命，要么把另外一人扯下绝壁。

“抓紧。”江晚踏上石板坡，停止聊天，将全部注意力都用来征服这座雪山。

他们昨天登过一次，对路径十分熟悉，掌握着节奏，很快超越了前面那支登山队，天色大亮的时候已经来到雪线，比昨天提前了一个小时。日升星垂，阳光正在东方孕育，耿晔驻足观看，却被江晚拉住：“专心爬山。”两人登山的动机完全不同，耿晔流连周遭的景色，江晚却一心征服雪山。踏入雪线之后，两人再也不说话，缓缓向前，来到昨天遇险的雪坡，他们吃掉最后一块巧克力，补充了热水。江晚掀开面巾：“大厨，冲顶！”

耿晔竖起大拇指做了一个手势，缓缓站起，检查了腰间的登山绳，一前一后向雪山顶进发。两人耗尽体力，每一步都要喘气和休息，那种感觉是没有登山经历的人难以想象的。渐渐接近山顶，道路平缓一些，反而更加容易，就像突破难关之后的水到渠成。耿晔十分惊讶，昨天艰难万分的旅程居然变得轻松了。他们终于一步步挪到了顶峰，俯瞰群山小。江晚张开双臂，用全身力气喊道：“耿晔，抱抱！”

登顶的拥抱与寻常不同，包含了更深的含义，既是庆祝也是队友间对彼此同生共死的感激，就像运动员拿了冠军之后与教练之间的拥抱，单纯又深厚。耿晔紧紧搂住江晚，忽然她用手轻轻拉开面巾，露出好看的五官，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耿晔露出面孔，嘴唇靠近，江晚心脏怦怦直跳，却听见他在耳边问道：“伤口还疼吗？”

江晚心里温暖，哈哈笑起来：“登顶成功，你却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