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马车辘辘，街道上欢声笑语，已经过了下午三点，黛芙妮猛然惊醒，一下子跳起来：“糟啦！糟啦！睡过头了！”
少年睡眼惺忪，脑子还很糊涂。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啦！”她摇醒少年，拉着他坐到梳妆台前。
“来不及什么？”
“来不及化妆啊，大笨蛋！”黛芙妮赶紧烧火，到处翻找东西。
“要我帮忙吗？”
“一看你就啥也不会，还是我自己来吧！”
黛芙妮着急忙慌地要化妆，却不是画她自己，而是加兰德！一看镜子，少年先愣了一阵。生平第一次见到清晰完整的自己，“原来我长这个样子啊！难怪在荒原上，大家都说我不像族人。”
“但我也没有那么像北方人啊，而是某种怪怪的样子，谁也不像。苍白憔悴的脸，倒是越来越像恶魔了。”
“你这个头发，先烫个卷！”
“什么？！”
“坐下！”她按着加兰德地肩膀不让他动弹。
只见她熟练地拿梳子、水盆和烧热的铁夹子，三两下卷起一柳头发，不多时发丝冒着热气，再看这撮头发就变成卷的了。
“！”
加兰德看得一愣，原来风月场里姑娘们那种好看的卷发是这样“烫”出来的？从镜子里见到自己妖娆的样子，真是哭笑不得。
“唉，也不见得，大多数都是天生的卷发，但不用心收拾的话就不会好看！”黛芙妮郑重其事地说。
她忙活了好一阵，累得满头大汗。再看少年，所有的头发都打卷了，再抹上头油那么一梳，就像变戏法一样成了迷人可爱的模样。
“不错，接下来给你化妆！”
拉开抽屉散发出浓烈的香氛，这里面放的各种瓶瓶罐罐。她打开一个大盒子，拿着粉扑二话不说给加兰德刷了张大白脸。本来少年长得就白，这下刷得好像一面墙。
“天呐，你皮肤真好，怎么保养的！”
她照着镜子，把少年的眉毛、眼睛全都描一遍。明明镜子里还是自己，可画着画着，就越来越不像了……最后又涂了个红艳艳的樱桃小口，这张脸已经男女莫辨了。
少年充满好奇，情不自禁地反复打量自己。
“这么喜欢看自己？真自恋！漂亮男孩子都这副德行！”黛芙妮随口说。
她一刻也没有闲着，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鲜红色的连衣裙，对着加兰德比量一下。而后她把裙子往床上一扔，又找来一条束腰，二话不说给他勒上。
“喂！这到底是在干嘛？！”加兰德差点被她勒断气。
“束腰啊，不然怎么穿得上……”黛芙妮一脚踹到加兰德后腰上，双手猛地用力一拉，差点把加兰德勒成两截。
“姐姐，腰断了……”
“哼，我们女人穿的还要紧呢！”黛芙妮不以为然。
“可我好好的男人为什么要穿裙子……”
“呸！穿上这个你就不是了！你记住了，你现在是我们红伶会馆的当家头牌，新蒂瑞拉！”
“……”
穿了束腰，他也显得腰肢窈窕，简直成了衣架。红裙子往身上一套，顿时美艳动人。
“你脚有点大，穿这双拖鞋吧。”
虽然这双丝绸的拖鞋没有后跟，脚尖却太过小巧，加兰德只能踮着脚走路。
“嗯……”黛芙妮反复欣赏自己的杰作，“不行，手太粗，一看就是男孩子。”
她又找来一副蕾丝的手套给新蒂戴上，“这下看着没什么问题了。”
“终于好了吗？”
“不，好像还缺点什么……对了，你没有‘那个’！”
“我没有‘哪个’？”
黛芙妮双手托着胸口比划一下，他是男孩，当然没有咯！不过她也有办法，转眼从衣柜里找出两片软垫，麻利地一塞，又整理一下新蒂地衣服，“嗯，现在顺眼多了。”
加兰德，不，新蒂，昨天还在感叹会馆里有那么多漂亮的女人，现在他明白了，原来只要收拾得好，男人都能打扮成女人。
“哎呀，你笑一笑嘛。”
新蒂冷笑了一下。
“这可不行！我得教你些基本的礼仪。等会儿你不要出丑！”
“来，走路的时候你要这样，轻轻地扭腰。”她做着示范，挽着新蒂的手并肩而行。二人的裙子摇曳着如同微风中的芍药。
“见到老爷你要行礼，像这样。”她颔首低眉一见礼，抬起头来又风情万种。新蒂学着她的样子，动作非常僵硬。
最后，黛芙妮找出一把金丝缎面的折扇，让新蒂端着。
“遮住脸。你这么漂亮，不是什么男人都可以随便看的。再给你拿个小手包，多有范儿！”
“行啦，大功告成！”黛芙妮满心欢喜，欣赏自己的杰作。
外面有谁打了声口哨，推开窗户，楼下巷子里停了一架陌生的马车。
“老大？！”新蒂一头雾水。
老大做事果然心思缜密。入夜了，小巷子里空无一人，而会馆外面车水马龙，谁也不会注意到这一辆马车。他让新蒂从窗户跳下来，动作要轻、要快。
少年手提着绣鞋，二话不说麻利地跳下来。就这样辞别黛芙妮，马车驶入黑夜。
“我们要去哪？”
“去见一个人。”
老大胸有成竹，正在耐心地等待时机。为了掩人耳目，马车特地在城里转了一圈。新蒂又见到监狱、贫民窟和街市，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
“我们要见谁？”
“见一个大人物。”
“那我要……”
新蒂正要说，老大却示意他住口。
“嘘——你很聪明，悟性高。你看见我的时候，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了，不是吗？”
“嗯……”
“现在我带你去做入行的第一票买卖。是个大买卖。我说的都是真话，没有吹牛。关于价钱，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
新蒂紧闭着嘴一个劲儿点头。
“值……这个数！”老大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
摇头。
“一千？”
点头。
“金币？！”
新蒂简直不敢相信，再三确认自己没听错。
“天呐，我都不值那么多钱……”
“哈哈哈——”老大笑了，“不过这是总价，还需要支付线人的抽成，我们最后拿不到那么多钱，你拿到的更少。”
“但是，因为这件事是你我二人共同完成的，与那两个家伙没关系。事成之后，我拿到的钱可以分你一半。”
“哇……”
无论是多少钱，一定都不是小数字吧！新蒂乐坏了。
“告诉我，孩子，你做得到吗？”
“……我也没得选吧？”
“就说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很欣赏这种态度。”万事通搂着他，眼睛望着远处，“你以后会成为非常厉害的人。那时你会发现，浪迹天涯如此逍遥自在，永远也不想放手。你会和我一样，为自己活着。”
这时，马车夫说到地方了。
“跟我来，我带你过去。”
临行前老大又叮嘱道：“不要显得寒酸，别四处张望。也不要讲任何无关的话，跟我来就是了。”
“嗯。”
“把头抬起来，让我再看看你那种眼神。怜悯。慈悲。想想他们苦苦哀求的样子，想想你高傲冷漠的样子。”老大的眼睛闪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