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罕这一惊非同小可,饶是他喜怒不显于色,也阴沉下脸来,目光触及萧十三脸色,见他坦然卓卓,登时又收敛成一副幽幽的面孔,寻思:“萧十三果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汉,我要得他辅助,剪灭中原武林,匡扶风雨飘摇的元廷,岂不指日可待?”转而又想:“算了,算了,有什么可惜的!既不能利用萧十三,就杀了他,有何纠结的!唉,纳罕啊,纳罕,怎的在此间事上,如此犹豫不决,哪有半分自己雷厉风行的气概?”终于他笃定主意:“余下三掌,无论如何也要使出全部内力才行!”
筹划得定,左掌五指并拢,手背朝上,作势下压,缓缓呼吸吐纳,丹田一股如大海般汹阔的真气呼啸而出,气贯脏腑,凝成一团,滔滔奔涌,如决堤一般,聚向右臂,但见一股湛蓝如水的真气凝在右掌,只觉得体内真气胀体,已到了不得不发的境地,周围之人受他真气逼迫,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便已知道这一掌非同小可。只听纳罕意味深长道:“萧大侠,我出第二掌了。”右掌运出大海无量功的掌力,骤然发出。萧十三早就鼓足真气,严阵以待,饶是这样,只觉得似被一股汹涌的海潮吞没了,自己身处大海中,无法喘息,胸前三根肋骨喀的断裂,身子往后挪了三步。
燕朝庸、风如玉他们忧心萧十三安危,急切望去,但见萧十三脸部面肌微微一动,稍有痛楚,瞬即微微笑道:“大师好强的内力,请问这是什么掌?”纳罕见他安然无恙,惊骇异常,沉着脸,幽幽道:“这是我平生最得意的大海无量掌,怎的...怎的你没事?嘿嘿,萧大侠,倘若你承受不住,临阵畏缩,向我求饶,余下二掌,可以免了。”他口气生硬,虽对萧十三动了杀机,但始终对他有莫名的惺惺相惜。
萧十三本性狂傲,听他言下之意,要自己屈服求饶,不啻于白日做梦,冷冷道:“太师的好意,我心领了。嘿嘿,我萧十三死不足惜,请出第三掌罢!”纳罕见他神色凛冽,威严自发,心底暗暗佩服:“纳罕啊纳罕,你慕仰高山流水,千百年来,世上也不是只有一个伯牙,一个钟子期?你和萧十三道不同,不相为谋,为何心肠铁处,总不自觉的动恻隐之心?醒醒吧!你不是伯牙,他也不是钟子期,神交已久,终究难成知音。”念及到此,黯然失色,又看了看萧十三,知他身子已经有恙,凝目而视,见他神情倨傲,大义凛凛,登生杀机,寻思高手对决,倘若一方凭空受掌,脏腑经络所受之挫非同小可,只是因萧十三内力过于醇厚,方才幸免于难,但第三掌、第四掌下去,你还能撑的住么?
念及到此,纳罕幽幽的眉色间,不禁有些得意,第三掌卯足了劲,只在天旋地转的一瞬间,纳罕又击出了一掌。
萧十三凭着一身血肉之躯,仗着高深内力,硬接两掌已难能可贵。这第三掌下去,再也伫立不住,身子疾急后退,足下土石纷飞,划了两丈远,方才停住,右掌捂住小腹,面色痛苦,豆大的汗珠滚滚之下,身子摇摇欲坠,过了片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脓血,旁边土石霎时殷红一片。
燕朝庸鹰目一张,一阵风般和风如玉同时抢了过去,扶住萧十三肩头。风如玉悄悄握住了他的手,怒道:“哼!卑鄙无耻,你分明趁人之危,想致我大哥于死地,我来受你余下的这一掌。”萧十三扭头看向她焦急的神色,惨然一笑,道:“大哥没事!”
纳罕幽幽道:“趁人之危?笑话,他以一人性命换取中原群雄苟活,可是他亲口和我做成的买卖,我从不敢勉强。既然如此,受我四掌,无论生死,那也是天经地义,何来我卑鄙无耻一说?”他占了理,一番条理清晰的说辞,让风如玉哑口无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燕朝庸扶着大哥右肩,鹰目一定,侃侃道:“太师身居朝廷高位,官居要职,且又统领蒙古总坛,气度定然非凡。我眼里瞧得出太师对我大哥惺惺相惜,现下我大哥受伤已重,太师若有恻隐之心,何不一笑而过,免了第四掌?”
他足智多谋,一言切中纳罕要害,见他目色微滞,知道一番情深意切的言辞业已奏效。纳罕心底微微动摇起来,自初涉江湖,叱咤数十年,俱是对手如林,自己却是孤家寡人一个,九死一生之下,好不容易官至太师,统帅蒙古总坛高手,更加高处不胜寒,眼下好容容易觅得萧十三这么一个挚友,难道却要让他死在自己掌下?思虑不定,目光射在萧十三脸上,喉头动了一动,终于说道:“清决老道及中原群雄不识好歹,非要和你为难,因此我劝你入我蒙古总坛,与我一帮,你是死也不从。唉,这样罢,我也不叫你为难,只要你此刻答应,从今往后咱俩就是好朋友了,第四掌,我就免了!”
萧十三哼了一声,不假思索道:“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为暴政之犬马,我是草芥之黎民,永远都不是一路人。”纳罕神色沮丧,阴沉着脸,道:“既...既然如此,我也就无话可说了。”右掌盈盈如水,催动起了内劲。
风如玉道:“你...你...我受你一掌!”挥起长鞭,待要攻上,萧十三拉了拉她的手,目光柔和,阻拦道:“三妹切莫冲动,我不碍事的,大丈夫言出必行,太师你出第四掌吧!”风如玉道:”大哥,你好好地!”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死了,我也绝不会苟活!”萧十三鼻头一酸,眼眶不觉得红了,重重的点了点头,却不答话。风如玉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和二哥燕朝庸退到一边。
萧十三心中在想:“三妹对我情深意重,此等痴情女子,我何以为报?纳罕心意已绝,第四掌必定会全力以赴,我需得拼得全部内劲,护住身体。”但他第三掌重伤难耐,第四掌也只能是强自支撑。
纳罕知道和萧十三绝无成为知己之可能,见他受己三掌,元气大伤,第四掌当要将萧十三毙命于自己掌下。双掌收拢摊开,吸吐真气。
清决、无眉、燕朝庸、风如玉等人见纳罕双目紧闭,久久调运梳理真气,迟迟不急于出掌,必是要将必生之真气凝于掌上,一举击杀萧十三,一颗心被猛揪起来,堵住了嗓子眼,全身血液凝固,已然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