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属于你的土地”

自改革开放以来，美国学者对中国社会的评点和建议很多，有不少是出于善意的，但是并非所有建议都是灵光和管用的。在经济学说和工商管理理论方面，他们对我们的学界有相当程度的影响。不过有多少美国经济学家有闲心将“五一”劳动节的美国起源告诉我们呢？

美国的劳动节不是在5月1日，而是在9月的第一个星期一。有趣的是，这一差异恰好是因为“五一”劳动节发源于美国。美国劳联决定在1889年的5月1日罢工，争取8小时工作日。劳联领导人冈珀斯把这一情况告知当时的国际社会主义运动之后，后者通过决议，号召各国工人在1890年的这一天举行活动，为达成这一目标奋斗，并纪念1886年5月初的芝加哥工人罢工以及之后发生的“秣市惨案”。这就是“五一”国际劳动节的起源。美国总统克利夫兰此前就支持一些工人团体设立劳动节的意愿，但是不赞成把节日放在5月的提议，担心会引发人们对“秣市惨案”的回忆。美国因此在1887年就将劳动节正式规定在9月份。

市场经济在美国的成功是显而易见的，不过人们有意无意会忽略在财富和繁荣的背后还有另外一种力量在发挥建设性的作用，那就是社会主义者的思想和活动对各项社会改革的推动，包括他们为消除种族歧视做出的努力和贡献。社会主义在美国是非主流的文化，从未促成波澜壮阔的革命运动，但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力量。美国的劳工和左派有一个特殊和响亮的声音，即美国的乡村音乐。其实乡村音乐本来就是被称作“乡下人音乐”的，与阿巴拉契亚山区以及南部的民间音乐有渊源关系，歌唱劳动者的喜怒哀乐。著名女歌手黑兹尔·迪肯斯（1925—2011）出身于西弗吉尼亚矿工家庭。她用歌声积极支持煤矿工人的斗争，希望把“有抨击力度的歌声献给生活艰难的人们”。她以矿工女儿和姐妹的身份唱出鼓励工人的歌声，“团结我们就有力量，分裂我们就失败，让他们死活也不要压倒我们的斗志”。

就风格而言，乡村音乐更多是忧郁的，与其说是直接鼓动斗争，不如说是抒发底层民众情怀，在艰难生活中维持着他们尊严。迪肯斯曾经这样描写过破产农民的心情：“账单到期孩子要鞋，我真要完蛋了；棉花跌价只好贱卖，奶牛无奶母鸡也不下蛋；账单每天都在增加，政府马上要来让我滚蛋。”乡村音乐的这种忧郁情调也被用来歌咏乡愁和爱情，而在经历了20世纪50年代的商业化之后，它的风格更加多样，娱乐色彩更加突出，甚至成为尼克松、老布什和许多权贵喜爱的音乐。但是激进主张和社会关怀始终是乡村音乐的主旋律之一。

伍迪·格斯里（1912—1967）是乡村音乐最重要代表人物之一，而关注社会底层是他一贯的政治倾向。他长期与包括美国共产党人在内的左派保持密切联系，在“大萧条”时期创作了大量反映加州失业者及其家庭凄惨流浪生活的歌曲，其影响力不亚于斯坦贝克的名著《愤怒的葡萄》。他访问这些失业贫民居住的窝棚区，注意到饥饿过度的瘦弱儿童因为消化不良，反而有着鼓起的肚子。也是在这里，他注意到丰盛的果园被封闭起来，竖立着的标牌对着饥民说：“这些果实可以看，不能采摘。”或者上面写着：“不得入内，请离开这里。”

《这是属于你的土地》，是伍迪最有名的歌曲，为众多美国人所熟知，几乎有国歌一般的地位。这首歌曲写作的思想源头就包括“大萧条”时期伍迪在加州的经历和见闻。这首美国的爱国歌曲赞美大地辽阔，阳光艳丽，麦浪翻滚：“这是属于你的土地，这是属于我的土地，从加利福尼亚到纽约岛，从红杉林到墨西哥湾的波涛，这片土地是为你和为我而造。”在2009年1月奥巴马总统的就职典礼上，积极参加过左派活动和支持美国共产党的彼得·西格满足了老朋友伍迪的心愿，把长期以来公众听不到的被删除内容大张旗鼓地演唱给了全世界：“我看到，我的人民在高高尖塔的阴影下，我看到他们站在济贫机关的门口，他们饥饿着，他们等待着，我也站着发出疑问：这片土地真是为我和为你而造吗？”

即便在美国这样的经济制度下，强调公益、批评资本主义贪婪的社会主义伦理和文化长期以来也一直存在着，一直发挥着影响，尽管其形式可能是间接和迂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