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河杀手

2003年11月5日，美国臭名昭著的连环杀手加里·里奇韦在西雅图接受开庭审理。时年54岁的里奇韦当庭供认自己就是恶名远播的“绿河杀手”。从1982年开始，先后有49名妇女惨遭毒手，当他低头认罪的那一刻，许多受害者的亲属都忍不住泪流满面。

当多数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背负血债的恶魔身上时，很少有人知道一位已经退休的老人为此案的侦破默默付出了许多。这位老人名叫约翰·道格拉斯，他曾是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一名特工。

1982年，“绿河杀手”刚刚开始作案，道格拉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加入了案件的侦破工作。2003年，“绿河杀手”落网，相信道格拉斯一定非常激动，这个被警方追踪二十多年的罪犯终于落网，而他潜心研究了几十年的刑侦破案技术即将迎来真正的检验时刻。

约翰·道格拉斯，除了美国联邦调查局探员的身份外，他还是一位著名的犯罪心理学家。在道格拉斯长达25年的职业生涯中，他一直尝试一种在人群中发现罪犯的方法。这种方法可以帮助警察从罪犯的作案手法中推断出罪犯的性格、动机，甚至包括年龄、体貌特征、病史、经济能力。这种方法被他称为“心理画像”。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道格拉斯就不断研究这种技术。虽然在80年代初，他的研究曾遭到许多人的质疑，但每当警方一筹莫展的时候，都会想起他，请他来协助破案，比如震惊全美的“绿河杀手”。

“绿河”是美国西雅图南郊的一条河流，这条河美丽清澈，附近有一个国际机场，周围坐落着许多商场、俱乐部、汽车旅馆，妓女经常在这里出没。每到夜幕降临，人们会看到数十名妓女在绿河两岸的大街小巷里拉客。

1982年8月，一名41岁的男子在绿河上划橡皮艇，意外发现河水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男子吓了一跳，凑近一看更是魂飞魄散。清澈见底的水下有许多乱石，一条石头缝隙中夹着一名黑人少女，少女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在男子发呆的过程中，橡皮艇自己向前划动了一段距离，于是第二具尸体出现了。这是一个半裸的白人少女，和刚才的尸体一样，也沉在清澈的绿河之中，双目圆睁。男人吓坏了，连滚带爬地逃上岸报了警。

西雅图警方火速赶赴现场调查，随后在距离河边不远处的一片草丛中发现了第三具女尸。经法医鉴定，这三个人都是被活活勒死的，并且怀疑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警方给这个不知名的凶手冠上了“绿河杀手”的头衔，自此，笼罩西雅图二十余年的恐怖阴影降临了。

经过警方一系列走访调查发现，被害者都有一个相同的特征：她们都是妓女。警方开始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嫖客，并且在绿河一带布置了暗哨，同时分派人手找妓女们协助调查，但结果一无所获。此后的六个月时间里，绿河附近又先后发现了六名少女的尸体，无一例外，都是死于相同的作案手法。西雅图警方坐不住了，他们想起了联邦调查局的道格拉斯。

西雅图警察局和联邦调查局立即组织了大规模的专案组——从全市抽调警探与联邦调查局的精英特工来共同处理这件恐怖的连环杀人案。在小组最鼎盛的1986年，小组有56人一起工作，追查到4.7万条线索和1.7万个名字。

那一年，道格拉斯的“心理画像”技术刚刚取得了成功。那是在亚特兰大发生的一起案子，有20名黑人孩子被拐走后遭到杀害，道格拉斯应邀提供协助，他很快针对杀手做出了“心理画像”。当案情水落石出，凶手被抓捕归案时，道格拉斯的“画像”也得到了验证。

道格拉斯曾表示：“我们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着手研究犯罪心理画像，但当时联邦调查局内部有许多人持怀疑态度。一直到亚特兰大案子告破之后，我们才为自己的项目确定了名称。我们到达现场，根据现场取证做一些调查和个性分析，然后提交建议。同时我们还要和受害者的家属、朋友沟通，然后再根据犯罪现场来判断受害人和凶手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当道格拉斯调查完一批受害人之后，杀害黑人小孩的凶手形象便显现出来了。道格拉斯的“画像”显示：此人是一个爱冒险的年轻男性，他对孩子非常好奇，会很容易从合适的对象身上得到快感或兴奋感；他应该是一个20岁出头的黑人，是个同性恋或恋童癖，并且非常狡猾。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孩子们的信任。除此之外，道格拉斯还分析，这种狡猾的人会密切注意关于他自己的调查进展，他有极大可能会和警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一旦警方向媒体发布消息，凶手就会做出相应的反应，比如展示一具新的尸体。

不久之后，法医在一名受害人的身上找到一些头发和纤维之类的证据。而此时，道格拉斯推断，将会有一具尸体出现在河里，因为河水可以冲走许多证据。后来，根据道格拉斯给出的越来越鲜明的“画像”，一个名叫维姆·威廉姆斯，自称是音乐人的黑人被捕，警方还在逮捕他的查瑞提河桥下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

这个案例的成功让许多人对“心理画像”增添了不少信心，因此，当西雅图警方被“绿河杀手”搞得一筹莫展之际，他们果断决定邀请道格拉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

道格拉斯很快进入了心理画像师的角色，他介入调查后写出了一份12页纸的分析报告。几年后，《西雅图时报》出版的《寻找绿河杀手》一书中收录了这份报告。“画像报告”指出：绿河杀手是一名男性，白人，他的年龄在25岁到35岁之间；他有过婚史，或者是分居、离婚的经历；他对女人有种敌意，认为女人不能被信任，也可能仇视妓女，觉得所有女人都会出卖自己的身体。所以，当他看到女人公开卖淫时，他会感到愤怒、激动。凶手近期和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女人分道扬镳，那个女人很有可能因为其他男人而抛弃了他。

这是道格拉斯关于绿河杀手做出的最早的心理画像，那么，我们现在将时间回溯，看看真实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1970年8月，当时还在服兵役的里奇韦和第一任妻子结婚，服役期间，他被派遣至菲律宾。

1971年，里奇韦退伍，怀着满腔热情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然而妻子并没有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而是递给他一纸离婚协议。原来，在里奇韦被外派服役期间，他的妻子结识了新欢。里奇韦咒骂移情别恋的妻子是一个“下贱的婊子”，从此，心底便埋下了一颗仇视女人的种子。

1972年，里奇韦与第二任妻子结婚。妻子后来对警方说过，里奇韦在婚后经常于深夜外出，回来以后身上总会沾有潮湿的泥土，他晚上回家越来越晚，并且没有正当的理由。里奇韦喜欢在户外做爱，并且伴有性虐待的倾向。在婚姻的后期，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差，里奇韦经常会隐藏起来，突然从背后出现吓唬她。

1981年，里奇韦和第二任妻子离婚，此后他又交往过多名女性，但无一例外，都以分手收场。

里奇韦落网后招认，从1973年开始，他就对一些素昧平生的女性伸出了魔掌，这些女性大多是妓女、吸毒者、流浪者以及一些离家出走的年轻女孩。里奇韦供述说：“我想要尽可能多地杀死那些我认为是妓女的女人，在过去的一段日子里，我一直在这样做。我恨她们，而且我也不想花钱找乐子。这些女人很容易被骗上车，我杀死她们以后，也不会有人为了她们报案。”

绿河杀手被捕后，人们惊讶地发现，道格拉斯此前关于他的分析基本吻合。比如，里奇韦确实是一名白人男性，他的年龄也在25～35岁之间，并且曾被妻子抛弃，导致他仇视女性，包括他喜欢开车、打猎、钓鱼，对绿河附近的环境非常熟悉等。

里奇韦被捕时54岁，20年前他作案时正好34岁，结婚三次，离婚两次，第二次婚姻失败后作案最多。疯狂作案的那段时间，他正好是一名汽车喷漆工人，他的职业给他提供了许多便利，比如有机会接触并驾驶许多不同的汽车。他对警察的工作有着强烈的兴趣，警方在他的住所搜出许多假制服和警徽，里奇韦还经常对不熟悉的人吹嘘自己在中央情报局工作。1984年，里奇韦曾主动配合警方调查，声称自己认识一名受害者，并且自愿提供线索。他搬过几次家，但都位于绿河附近。

但是，道格拉斯的心理画像也并非万无一失，关于凶手的推测分析也有一些判断失误的地方，一度让警方的调查误入歧途。比如，道格拉斯认为绿河杀手在单亲家庭中成长，有犯罪史、吸烟喝酒，但实际上里奇韦不吸烟，也不喝酒，幼年时父母双全。道格拉斯还设想过凶手是两个人，因为凶手处理尸体的方法有所不同，有时凶手会隐藏尸体，但有时又会将尸体暴露出来，好像故意吸引警方的注意一般。

道格拉斯认为，如果是单人作案，凶手应该会保持一致的习惯，于是警方便按照道格拉斯的判断展开调查。由于调查方向有误，警方自然一直没有取得进展，所以在那段时间仍有许多年轻女孩被害。

除了道格拉斯的判断出现失误，有时警方也会将正确的分析理解错误。比如道格拉斯说过，绿河杀手对警察的工作非常有兴趣。于是，一名44岁的失业出租车司机进入了警方的视线，成了重点调查对象。这个人曾是主动帮助警方调查案件的志愿者。这名司机表示自己和绿河杀手没有任何瓜葛，但警方依旧对其进行了严密的监控，后来甚至将他列为头号嫌疑人。有一次他因停车未付费而被捕，但警方除了调查出他认识5名受害者，并没有找到其他可以证明他是凶手的证据，调查工作再次陷入了僵局。

整整20年的调查工作，警方掌握了超过4000份物证，先后盘查过4000多名嫌疑人，并且列出了100个重点嫌疑对象，真凶里奇韦也在此重点名单之内，但是警方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

1995年，道格拉斯带着遗憾退休了，虽然没能抓获绿河杀手，但是他的犯罪心理画像技术在其他案子中屡建奇功，心理画像已经成为现代常用的案件侦破手段。

2001年，绿河杀手背负的人命增至49人，专案组的调查人员换了一批又一批，可绿河杀手仍然逍遥法外，这片乌云依旧笼罩在西雅图的上空。

2001年4月，刑侦科技手段有了很大的突破，警方开始重新调查已掌握的所有证据。终于，DNA检验样本让案情拨云见日！通过对凶手的精液取样调查证实，一名早就被列入嫌疑犯名单却一直没能引起足够重视的男子进入了警方的视线，他就是——加里·里奇韦。

2001年9月30日，里奇韦在下班回家的途中被逮捕。虽然里奇韦被捕，但是针对他的审讯工作却难以展开，他一直拒不认罪，并且还装作精神病人，试图用这种抵赖的方式让联邦调查局和警方20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里奇韦的顽固抵抗一直持续了两年，最终，联邦调查局不得不让检察官出面，和里奇韦达成了“控辩交易”。里奇韦低头认罪，坦白自己所犯下的罪行，并且配合联邦调查局的取证工作，而法院则承诺对他从轻处罚，让他免于一死。

2003年12月18日，华盛顿州金县高等法院对“绿河杀手”做出判决，加里·里奇韦被判处48年监禁。

里奇韦对自己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在当天长达4个半小时的审判中，里奇韦面无表情，异常冷静，而那些受害者的亲属听着里奇韦的供述，想起失去的亲人，禁不住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里韦奇杀害的40余名女性中，有18人未满18岁，12人在18岁到20岁之间。里奇韦先和被害人发生性关系，然后再将其残忍地勒死弃尸。他变态地认为，如此一来，这些女人就再也无法抛弃自己，而自己就可以永远占有她们了。

法官理查德·琼斯在宣读判决时说：“现在是时候结束你给社会制造的恐怖了，这也是我们摆脱‘绿河杀手’的阴影，恢复宁静生活的时候。”

对此，里奇韦还流了几滴眼泪，表示自己对所犯下的罪行感到后悔，并且向受害者及其家属道歉：“我为杀死这些年轻的姑娘道歉，我对那些没有找到尸首的姑娘怀有歉意，愿她们安息。我为自己给这么多家庭造成如此巨大的痛苦表示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