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二郎神鎖齊天大聖

無名氏

【題記】元明間無名氏所作雜劇。《今樂考証》、《也是園書目》、《曲錄》等並見著錄。題目作“花果園賞仙酒金丹”，簡名“齊天大聖”。演述猴精齊天大聖盜取金丹、御酒，夥同兄弟通天大聖、耍耍三郎在花果山開筵慶賞。二郎真君奉敕命率梅山七聖，統領神兵天將，將之擒獲。此戲中的“齊天大聖”與楊景賢《西遊記雜劇》中的“通天大聖”同屬一脈，應是小說《西遊記》成書之前的作品。今以脉望館鈔校本為底本，參照《孤本元明雜劇》本校錄。

頭折

（冲末、外扮元始天尊領仙童上）（云）

太極初分道在先，清陽居上以為天。

鴻濛之始吾為長，歷代尊崇億萬年。

吾神金闕玄元玉清聖境元始天尊是也。生於天地未分之先，道在太極鴻濛之始。混沌如雞子，滋萌元氣，混而為一，是太初也。自陽清者為天，隂濁者為地，隂陽既判，各有一端。吾乃九天之祖，萬聖之宗，吾今採日月之精華，乾坤之秀氣，在於太極爐中，煉九轉金丹，可差金童看守丹爐。金丹已成，請天上、天下三界群真，赴金丹之會，有何不可？神符寶籙鎮三天，煉就金丹養聖顏。群真慶會朝金闕，永保皇圖萬萬年。（下）

（齊天大聖上）（云）

廣大神通變化，騰雲駕霧飛霞。

三天神鬼盡皆誇，顯耀千般惡咤。

不怕天兵神將，被吾活捉活拏。

金精熌爍怒增加，三界神祗懼怕。

吾神乃齊天大聖是也。我與天地同生，日月並長，神通廣大，變化多般。閑遊洞府，賞異卉奇花；悶遶清溪，翫青松檜栢。衣飄慘霧，袖拂狂風。輕舒猿臂起春雷，舉步頻那轟霹靂。天下神鬼盡歸降，蓋世邪魔聞吾怕。吾神三人，姊妹五個：大哥哥通天大聖，吾神乃齊天大聖，姐姐是龜山水母，妹子鐵色獼猴，兄弟是耍耍三郎。姐姐龜山水母，因水渰了泗洲，損害生靈極多，被釋迦如來擒拏住，鎖在碧油罈中，不能翻身。我聽知的太上老君，煉九轉金丹，食之者延年益壽。吾神想來，我搖身一變，化做一個看藥爐的仙童，搬倒藥爐，先偷去金丹數顆，後去天廚御酒局中，再盜了仙酒數十餘瓶，回到於花果山水帘洞中，大排筵會，慶賞金丹御酒，豈不樂哉！不怕天符玉帝差，吾身忿怒夯胷懷。仙酒靈丹延壽永，洞中排宴樂開懷。（下）

（乾天大仙領鬼力上）（乾天大仙云）地接崑崙上九天，金壇玉闕會真仙。瓊田無限春光美，種出蟠桃億萬年。吾神乃乾天大仙也。居三天金闕之庭，列九霄寶殿之右。自開闢之後，混沌之前，分天地日月之形，變隂陽晝夜之數，玄元道德，代代相傳。今天尊上帝，煉九轉金丹，請天上、天下三界真仙，賞金丹之會。聽上帝勅令，方可請命諸天神將。吾今在通虗殿，忽見香風飃至，必有神將至此。鬼力望者，若有神將至，報吾知道！

（鬼力云）理會的。

（天丁神上）（云）霹靂響亮鎮山川，蒼生拱手告青天。一朝雨過雲收斂，兇徒惡黨又依然。吾神乃天丁神將是也。今奉上帝勅令，煉九轉金丹，請三界天神赴會。不想被齊天大聖搬倒丹爐，將金丹盜去數十餘顆，又盜了仙廚御酒。不敢隱諱，報知乾天大聖，走一遭去。鬼力，報復上仙，有天丁神將來見上仙也。（鬼力云）理會的。（報科）（云）報的上聖得知，有天丁神來見。（乾天大仙云）着過來。（鬼力云）着過去。（天丁做見科）（乾天大仙云）天丁此一來有何事也？（天丁神云）報的上仙得知，有齊天大聖，搬倒丹爐，偷取金丹數十餘顆。又在御酒局中，盜仙酒數十餘瓶。小聖不敢隱諱，特來報知上仙。（乾天大仙云）此業畜無禮，將金丹仙酒盜去了，更待干罷，爭柰此業畜，神通變化，極難擒拏，則除是清源妙道二郎真君，方可破齊天大聖。鬼力那裡？便去請清源妙道二郎真君來者。（鬼力云）理會的。二郎真君安在？

（正末扮二郎神，引郭牙直、抱刀鬼、奴廝兒、狗兒上）（正末云）吾神乃二郎真君是也。俗姓趙名煜，幼從道士李班，隱於青城山。至隋煬帝，知吾神大賢，封為嘉州太守。郡左有冷源二河，內有徤蛟，春夏為害。吾神持刃入水，斬蛟而出。後棄官學道，白日衝昇，加吾神清源妙道真君。今有乾天大仙相請，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郭牙直云）自從上聖入水斬蛟，玉帝知上聖有功，加封神位，非同容易也！（正末唱）〔1〕

【仙呂點絳唇】自從我道隱青城，煉習心性，行忠政，克己存誠，一念遵先聖。

（抱刀鬼云）上聖自從煬帝封為嘉州太守，愛惜黎庶，束杖理民。因冷源二河徤蛟為害，上聖治民有功，所以上帝不負功效，加封聖位也。（郭牙直云）想上聖在生之時，拜嘉州太守，撫安黎庶。後遇冷源河徤蛟作害，幸得上聖所除，今日正直為神也。（正末唱）〔2〕

【混江龍】隨朝徵聘，任嘉州太守牧民情。常則是優恤黎庶，减除了法治嚴刑。則為那郡在冷源瀰二水，不承望綠波藏隱徤蛟精。我可早入水持兵刃，霎時間波紅赤水，登時間命夭亡形。

（云）可早來到也！鬼力報復去，道有二郎真君來了也！（鬼力云）理會的。（報科）（云）報的上聖得知，有二郎真君來了。（乾天大仙云）道有請。（鬼力云）理會的，有請！（正末見科）（云）上聖，今喚二郎來有何事商議？（乾天大仙云）清源妙道真君，今有天丁來報，被齊天大聖，將太上老君丹藥，偷了數十餘顆，并天廚御酒盜去，好生無禮。恐防老君得知，特請你來商議也！（正末唱）〔3〕

【油葫蘆】我這裡曲脊躬身側耳聽，猛然間心內省。（乾天大仙云）齊天大聖逞他妖魅精靈，盜了天廚玉液金波，金丹數顆，更待干罷那。（正末唱）你道是齊天妖魅逞精靈，盜了那天廚玉液金波瑩，更和那金丹數顆空傒倖，藥爐中九轉丹，羨金波九醖清。（乾天大仙云）此處他怎生得到也？（正末唱）是他便乘雲駕霧投金井，他端的竊物望長生。

（乾天大仙云）這妖恠盜了這仙酒金丹，這兩般非輕，喫了益壽延年，長生不老也！（正末唱）〔4〕

【天下樂】投至的煉藥燒丹今已成，果然是非也波輕，喫了將仙位陞。（乾天大仙云）這仙酒猶閑可，這九轉金丹，非遇至人，不可食之。盜金丹者，乃齊天大聖。可差天神鬼兵擒拏住，壓入酆都受罪，永受無邊之苦也！（正末唱）他端的背天仙上帝，惹下罪名，分豁出實共虗，別辨出真與誠，恁時節統天兵，相鬬爭。

（乾天大仙云）既是齊天大聖，盜了仙酒金丹，料着別的神聖，也近不的他。二郎神，你可領天上、天下大小鬼兵，擒拏此妖魔，走一遭去。若拏住呵，上帝必加仙位之職，你意下如何？（正末云）齊天大聖神通廣大，變化多般，小聖難以和他鬬勝也。（乾天大仙云）二郎神，你說的差了也。你乃國家正神，豈懼妖恠齊天大聖也？（正末唱）〔5〕

【金盞兒】待教我統神兵，列天丁，我覻那神通變化齊天聖，他端的拏雲握霧善飛騰。（乾天大仙云）真君，你未曾得道時，在於人間，入水斬蛟。今已衝昇仙位，正受清源妙道真君，可怎生近不的他？（正末唱）我便有擎天真妙策，我急且裡怎施呈？（乾天大仙云）似此可怎了也？（正末唱）我則怕忒楞的飛彩鳳，沒揣的走蛟鯨。

（天丁云）上聖，既然上仙舉上聖擒拏齊天大聖，須索走一遭去，你為何懼他也？（正末云）天丁，你說的差了也！（唱）〔6〕

【醉扶歸】我今日奉使傳宣令，不由我忿怒起雷霆，憑着我耀武揚威敢戰爭。（乾天大仙云）真君，此妖恠乘雲駕霧，變化多般也。（正末唱）他怎敢戰武相迭併。者莫他踢天弄井，他則是引鬬起咱情性。

（乾天大仙云）二郎真君，吾奉上帝敕令，着你統十萬天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若拏住呵，上帝必有加封仙位也。（正末云）小聖既奉上仙法旨，便點就神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乾天大仙云）則要你小心在意者！（正末唱）〔7〕

【金盞兒】你看我恣威靈，顯英能，我和那無端邪魔尋爭競。（乾天大仙云）憑着真君金彈、細犬、三尖兩刃刀，量他到的那裡也！（正末唱）則我這三尖兩刃刀，過處利如風，則我這弓開着金臂，細犬絳紅纓。若逢着神威七聖將，端的他何處得迯生？

（乾天大仙云）真君，你便索長行也。（郭牙直云）上聖，齊天大聖雖是神通廣大，乃山野之精靈，怎出俺天兵之手。憑着上聖忠正威嚴，俺部下神將，量他何足道哉也！（正末唱）〔8〕

【尾聲】你看我平地捲風濤，萬里愁雲靜，更那堪雜彩旗飄射影，戰鼓連天震地鳴。你看我威伏了鬼恠山精，莫消停，豪氣衝衝，馬到處威伏萬里平。（抱刀鬼云）憑着上聖神通變化，智勇雙全，覷齊天大聖，易如翻掌也！（正末〔9〕唱）不是我生情見景，更怕我言多傷幸，我直教捲旗旛拱手拜龍庭。

（同抱刀鬼、郭牙直、奴廝兒、狗兒下）（乾天大仙云）二郎真君去了也。天丁神將，跟着吾神，回奏上帝，走一遭去。統領神兵下九天，二郎親身駕雲軒。神威到處邪魔怕，擒捉齊天咫尺間。（下）

【校記】

〔1〕“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2〕“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3〕“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4〕“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5〕“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6〕“唱”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7〕“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8〕“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9〕“正末”二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第二折

（齊天大聖引猿精、石精上）（齊天大聖云）歡來不似今朝，喜來那逢今日。吾神乃齊天大聖是也。自從發願，搖身一變，化做一仙童，搬倒丹爐，先偷取金丹數十顆，後至天廚御酒局中，盜了仙酒，在此花果山水帘洞，安排筵會，請吾兄通天大聖，兄弟耍耍三郎，同來赴會，共賞仙酒金丹，有何不可？猿精、石精，您二人前去請吾兄通天大聖，并耍耍三郎，前來赴會。小心在意，疾去早來！共賞金丹飲巨甌，開懷暢飲樂無憂。洞中美景堪觀賞，月高沉醉恁時休。（下）（猿精云）俺兩個奉着上聖言語，請二位尊神，走一遭去。恰纔個上聖傳令，着我請通天大聖，若來赴花果園中，十猿精開筵敬奉。（下）（正末領抱刀鬼、奴廝兒、鬼力、狗兒上）（正末云）吾神乃二郎真君是也。因為齊天大聖，盜了金丹仙酒，奉上帝勅令，着吾神統領十萬天兵，與此妖魔鬬勝，走一遭去。今日在此陞帳，好是威勇也呵！（抱刀鬼云）上聖，量此等邪魔，何足道哉。看了俺這神兵浩蕩，殺氣彌空，是好威勢也！（正末唱）〔1〕

【中呂粉蝶兒】你看這殺氣衝霄，統着這惡噷噷勢威神道，掌着這碧油幢黃鉞白旄。冷寒侵，隂風起，黑雲籠罩，擺列着劒戟鎗刀，冷颼颼日光衝耀。

【醉春風】我則見銀甲似氷山，追風如電掃。似這般雄威壯氣貫虹蜺，端的是少，少。豪氣衝虛，胷懷星斗，量如山嶽。

（正末云）鬼力那裡？與吾神喚將郭牙直來者！（鬼力云）理會的。郭牙直安在？上聖呼喚。（郭牙直上）（云）善惡隨形各自行，忠良邪佞兩分明。禍福自然天有報，虧心暗裡有神靈。小聖乃郭牙直是也。正在部下點檢神兵，傳勅聽令，上聖呼喚，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鬼力報復去，道有郭牙直來了也！（正末云）着他過來。（鬼力云）着過去。（見科）（郭牙直云）上聖呼喚小聖，有何神旨？（正末云）郭牙直，你近前來。今有齊天大聖，好生無禮也！（郭牙直云）上聖，想齊天大聖，盜了金丹仙酒，禮當受罪。他又統兵來對敵，抗拒天神，這妖魔好生無禮也！（正末唱）〔1〕

【迎仙客】盜金丹施猛烈，食仙酒逞雄驍，拒天神朗然生躁惡。（郭牙直云）這潑毛團，仗攀藤攬葛之張狂，倚跳洞蹅山之勢樣，豈知天兵威嚴。這妖魔不遵上帝勅令，獨逞豪強，豈知上聖神通廣大，量那妖魔，到的那裡！（正末〔3〕唱）他端的智謀輕，度量小，今日個罪已難饒，我恁時節片霎擒邪靈。

（云）鬼力，與我喚將天丁來者！（鬼力云）理會的。天丁安在？上聖呼喚。（天丁上）（云）正直無私立廟堂，於民潤國顯忠良。惡能時刻招災禍，積善之家降吉祥。吾神乃天丁是也。正在部下聽令，上聖呼喚，不知有何神旨，須索走一遭去。鬼力報復去，道有天丁在於門首。（鬼力云）理會的。報的上聖得知，有天丁來了也。（正末云）着他過來。（鬼力云）着過去。（見科）（天丁云）上聖，吾神在於部下聽令，上聖呼喚，不知有何事？特來見上聖也。（正末云）吾神今奉上帝法旨，統領天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天丁云）論此妖魔，好生無理，當以擒拏也！（正末唱）〔4〕

【紅繡鞋】這廝那頑耍性，委實兇暴，論忠良豈有分毫。（天丁云）昔日有東方朔，偷盜瑤池蟠桃食用，以望長生也。（正末唱）盜金丹難似比蟠桃。（天丁云）倚仗他哥哥是通天大聖，兄弟是耍耍三郎，姐姐是龜山水母，神通廣大，變化多端也。（郭牙直云）上聖，這妖魔他逞兇頑，施躁暴，縱耍性，盜金丹，犯下迷天大罪，上聖畧施小小神通，盡掃精靈也。（唱）他雖是神通大，空留下禍根苗，我教他便捲浮雲能敗掃。

（正末云）鬼兵與我喚將梅山七聖來者！（鬼力云）理會的。梅山七聖安在？上聖呼喚哩。（外扮梅山大聖上）（云）跣足開懷髮滿頭，堂堂七聖逞搊搜。山精野恠聞吾怕，占斷梅山第一籌。小聖梅山七聖中大聖是也。小聖弟兄七人，神通廣大，變化多般，獨占此梅山之境，怒來摧山斷嶺，喜來風靜天晴。上帝因小聖七神勇猛正直，鎮壓梅山之境，隨二郎真君聽其神號，斬妖除邪。正在山頂觀望四方，上聖呼喚，俺七神不敢久停久住，等不的眾神，小聖先赴壇前。駕起祥雲，可早來到也。鬼力報復去，道有梅山大聖來了也！（鬼力云）理會的。報的上聖得知，有梅山大聖來了也。（正末云）着他過來。（鬼力云）着過去。（見科）（大聖云）上聖呼喚小聖，有何神旨？（正末云）一壁有者。鬼力看着，若再有神聖來時，報復我知道。（鬼力云）理會的。（外扮二聖上）（云）足駕風雲不暫停，空中急急看山行。二郎部下為神帥，誰敢尋常起戰爭。小聖乃梅山二聖是也。忽聞真君呼喚，俺大聖先見真君去了也，小聖等須索在此聚神巖前，等眾聖來全了時，一同去參見真君。兀的不又一員神將來了！（外扮三聖上）（云）兩目金光如驟電，變化神通多隱現。扶持鎮世二郎神，上天入地朝金殿。小聖乃梅山三聖是也。真君呼喚俺七聖，有先去了的，也按落雲頭，來到聚神巌前。兀的不是二聖哩！（做見科）（三聖云）眾聖，小聖來了也。（二聖云）三聖來了也，眾神來了麼？（三聖云）隨後便到也。（外扮四聖上）（云）斬妖斷恠多直正，鎮壓人間承聖命。嘯風鞭雨起雷霆，則我是獨占梅山第四聖。小聖梅山四聖是也。有真君呼喚，不敢久停久住，須索走一遭去也。兀那遠遠的，不是俺眾位神兵也？（做見科）（四聖云）眾聖，小聖來了也。（二聖云）四聖，俺聚集了，同去見真君去。（外扮五聖上）（云）穩穩乘風上碧天，急忙赴召駕雲軒。壇前聽令休停住，飛步神巌等眾仙。小聖梅山五聖是也。真君呼喚，眾聖等不的小聖，都先去了。駕起祥雲，直至聚神巌前，參見眾神去。可早來到也。（見科）（五聖云）眾聖，小聖來了也。（二聖云）五聖來了也，六聖、七聖安在？（五聖云）他二聖便來也。（外扮六聖上）（云）恰離梅山境界邊，馭風乘氣在遙天。二郎速召諸神徃〔5〕，萬里雲程咫尺間。小聖梅山第六聖是也。真君呼喚，須索走一遭去。兀的眾聖在聚神巖前裡也！（做見科）（六聖云）眾聖，恕小聖來遲之罪也。兀的不是七聖隨後便來也！（外扮七聖上）（云）秉受猿精正直神，梅山高處顯威靈。飛臨壇下聽神令，一縷金光頂上生。小聖梅山第七聖是也。眾神聖聞真君呼喚，都先去了。小聖駕着雲頭，飛臨聚神巌前，同見真君去。按落雲頭，兀的不是眾神聖也？（做見科）（七聖云）眾聖，小聖來遲了也。（二聖云）七聖來了也，俺一同去見真君去來。來到壇前也。鬼力報復去，道有俺七聖來了也。（鬼力云）理會的。（做報科）（云）報的上聖得知，有七聖來了也。（正末云）着他過來。（見科）（二聖云）小聖等來了也。（大聖云）上聖呼喚俺七聖，有何神旨？（正末云）吾神今日統領天兵，擒拏齊天大聖去，您七聖跟隨吾神，走一遭去也。（大聖云）小聖等必索跟隨，與齊天大聖鬬勝，走一遭去也！（正末唱〔6〕）

【滿庭芳】到來日相持戰討，則要恁人人慣甲，個個披袍。哎，你這梅山七聖休焦燥，一個個顯耀英豪。（郭牙直云）聞知此妖魔，有昇霄入地之變化，興風作浪之雄威。他若入地呵，俺搜尋遍戊己中央；他上天呵，俺直趕到九霄之上。務要勦滅了此妖魔，玉帝必然重加神位也。（唱）者麽他入地府施謀鬬巧，上天關斬恠除妖，恁若是成功效，分別出善惡，怎容他故意犯天條。

（大聖云）上聖，齊天大聖倚仗他法力高強，神通廣大，鬼兵外道，魍魎山精，久占花果山水帘洞，食啖生靈，不合有犯天條之罪，正當擒拏也！（郭牙直云）上聖，到來日，擺列神兵遮日色，密排猛將鎮天關。篩鑼擂鼓，憑着上聖手中三尖兩刃刀，跨下獨角異獸，細犬衝圍破陣，金彈打散妖兵，量他到的那裡也！（正末唱）〔7〕

【上小樓】你與我齊排陣角，忙施軍校，呐〔8〕喊搖旗，擂鼓篩鑼，膽氣聲高。憑着這斬將刀，勢力豪，擒賊斬盜，小可似入波中斬蛟名號。

（天丁云）上聖，量他那邪魔，神通淺短，法力低微，有何難哉？眾多神將可怎生統神兵勦捕妖魔，上聖試說一遍咱。（正末唱）〔9〕

【么篇】統天兵六甲神，仗天仙法力高。你與我各顯神通，闘智施能，魄散魂消。（郭牙直云）上聖，俺到來日，殺的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將此妖魔，一鼓而平定也！（唱）殺的他無路迯，命喪夭，心驚膽跳。我着他便去無門，死生顛倒。

（郭牙直云）上聖，憑着俺天兵浩大，神將威嚴，覷那山精鬼魅，外道邪魔，如那紅爐鎔片雪，利劒斬枯枝。上聖仗天威之勇，盡皆掃蕩妖魔也！（正末唱）〔10〕

【十二月】我將這齊天力勦，殺的那妖魔潛消。那裡問石精水恠，魍魎山魈。我覷他似暄帘燕雀，端的是似鼠如貓。（大聖云）兩陣之間，下了天羅地網，必然擒拏了齊天大聖也！（正末唱）〔11〕

【堯民歌】呀，擺列下天羅地網，怎生迯？俺這裡布陣排兵索堅牢，獰神惡鬼逞麄豪，闊劒長鎗列週遭。量也麽度愁雲暗碧霄，端的是滾滾征雲罩。

（天丁云）俺大小神將，統領天兵，跟着上聖，與齊天大聖闘勝，走一遭去！（郭牙直云）到來日戰鼓連天，喊聲振地，猛列神摧山攪海，連珠砲有似轟雷。上聖，俺眾神將統領大勢天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也！（正末唱）〔12〕

【尾聲】我將那潑妖魔捉在陣前，齊天聖歸入地曹。我着他伏降了聖帝依仙道，齊獻着太上真仙萬年表。

（正末同奴廝兒下）（抱刀鬼云）則今日跟着上聖，與齊天大聖闘勝，走一遭去。頗柰潑魔神，惱犯二郎君，若還擒捉住，斬首不留存！（下）（大聖云）吾神奉上帝法旨，俺梅山七聖，統領天兵，擒拏妖魔，走一遭去。雄赳赳排兵布陳，看吾神去邪歸正。齊天聖莫說能強，怎敵俺梅山七聖。（下）（二聖云）吾神統領天兵，擒拏妖魔，走一遭去。瑤池變化幾千般，英雄糾糾鎮千山。行者若不歸仙道，管教他束手歸伏透膽寒。（下）（三聖云）吾神統領天兵，擒拏妖魔，走一遭去。除是迯災插翅飛，偷丹盜酒怎支持。以此天兵行戰討，豈知今日有災危。大犯天條難恕免，合是邪魔死限催。七聖排兵施勇烈，擒捉毛團得勝回。（下）（四聖云）統領神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排陣勢密砌魚鱗，旗招展鼓凱鑼鳴。花果山妖精鬼魅，一個個剪草除根。（下）（五聖云）則今日跟上聖擒拏妖魔，走一遭去。試看交兵這一場，妖魔闘勝顯高強。拏住邪魔親殺壞，山精魍魎盡歸降。（下）（六聖云）則今日跟上聖擒拏妖魔，走一遭去。惡噷噷施逞躁暴，急颭颭刀鎗旗號。若拏住外道邪魔，一個個都歸正道。（下）（七聖云）則今日跟着上聖，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惡鬼獰神密密排，神威千丈顯英才。擒拏妖魔歸正道，繩緾索綁獻將來。（下）（郭牙直云）眾位神祇去了也。吾神領本部下神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大小神兵，聽吾神旨：到來日統領神兵下碧霄，揚威耀武顯英豪。猙獰鬼力轟雷震，勇猛神員駕霧高。地網張開三四面，天羅布下一週遭。騰騰殺氣遮紅日，靄靄征塵罩錦袍。綵帶雲籠旗幟展，金盔風舞絳纓飄。神兵有似巴山獸，甲馬過如出水蛟。振地鑼鳴驚世界，喧天鼓凱捲江濤。剿捕妖魔寧宇宙，班師得勝獻功勞。（下）（天丁云）統領神兵，擒拏妖魔，走一遭去。偷却靈丹盜玉漿，天條犯罪豈非常。魔神終有歸降日，引惹天兵大戰場。（下）

【校記】

〔1〕“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2〕“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3〕“正末”二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4〕“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5〕“徃”字原作“位”，據文意改。

〔6〕“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7〕“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8〕“呐”字原作“納”，據文意改。

〔9〕“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10〕“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11〕“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12〕“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第三折

（外扮通天大聖上）（云）三十三天別一天，則我是玉皇殿下小神仙。為吾折折蒼龍角，罰在深山數百年。吾神乃通天大聖是也。二兄弟齊天大聖，三兄弟乃是耍耍三郎。俺弟兄三人，久占此花果山千百餘年。為吾神神通廣大，變化多般，三界神祇，不敢與吾闘勝。我喜來霧斂雲收，怒後興風作浪。搬折太嶽高峯頂，攪亂東洋大海波。我輕輪鐵棒，攀藤攬葛鬼神驚；怒逞雄威，走石飛沙天地暗。閑觀花果坐石崖，悶引猿哥遊翠嶺。正在洞中閑坐，看有甚麽神聖到來。

（淨扮耍耍三郎上）（云）顯神通則我搊搜，扒高竿上得滑熟。繫上條茜紅褡膊，山頂上打會筋陡。小聖乃耍耍三郎孫行者是也。正在山頂上放風箏〔1〕，不想斷了線，刮的徃別十八里去了。心中悶倦，望通天大聖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無人報復，我自家過去。（見科）（云）哥，老三來了也！（通天大聖云）兄弟，我心中悶倦，正等你閑遊戲耍哩！（三郎云）我心裡也是這等說，有甚麽好喫的拏來，俺喫耍子。（通天大聖云）兄弟也，你看俺這裡高山峻嶺，闊澗陡崖，都是俺的境界。兄弟，俺正好遊賞，看有甚麽人來。（淨扮〔2〕猿精、石精上）（猿精云）神通短淺全不濟，每日洞中打盹睡。若有天兵來拏我，高山頂上豎直立。俺二人猿精、石精便是。奉俺齊天大聖的言語，請二位上聖，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無人報復，自家過去。（見科）（猿精云）上聖，俺二人奉上聖法旨，特來請二位上聖，去花果園水帘洞赴會哩。（通天大聖云）三兄弟，既然二兄弟請俺赴會，俺弟兄二人，駕一陣清風，直到水帘洞赴會，走一遭去。今朝開宴翠峯頭，山桃山果勝珎饈。敬請吾神親赴會，洞內開懷飲數甌。（同下）（淨扮老獼猴上）（云）攀藤攬葛串林稍，閑來摘果又偷桃。見個蓮蓬生樹上，仔細端詳着眼瞧。則因嘴饞心裡愛，舒手攀枝勾不着。就把通臂忙施展，登時下手與一搖。不想蓮蓬裡面生毒物，飛將出來將我諕一交。撲頭撲面蜈蜂落，螫的區區沒處迯。叮了鼻子咬了嘴，跌了脊梁閃了腰。至今沒處討膏藥，渾身疼痛還不消。被他頭上螫一下，嗨，腫的腦袋似椰瓢。小聖乃花果山水帘洞獼猴大神是也。自太極初分，化生萬物，各有異樣，可不知怎麽又生下我這樣尖嘴縮腮，毛手毛腳，這等磣東西來。真乃是蠢魯之物，醜姹之形。偷桃摘棗，攬葛攀藤，上竿作戲，能將雙臂通神；揪扯撾揉，盡皆虗詐不實，扯人衣服第一。自從着那該吹的胡蜂螫了一下之後，諕怕我不敢出門，每日則趓在洞裡。這一向伴着癩蝦蟆修行坐禪耍子，盤着脚在荷葉上坐着，合掌當胷，各顯神通。嘴又骨朵，腦袋又疼。（雜當呈答，打科）（云）怎麽又疼？（獼猴云）還是那蜈蜂叮的。今在此山中為其洞主，只因齊天大聖那個傻兒凹，不知那裡偷將幾丸藥來，又是幾瓶打剌孫。他說是甚麽仙酒仙丹，我那裡信他！他又在我這洞裡狐假虎威，倚仗是仙家之物，要在此洞排筵慶會，委我就買辦。打緊的這兩日東西又貴，止尋了些野味兒。頭一道是川炒癩頭黿；第二道是油煠叫蚱；第三道是拖麪煎蝎虎兒；第四道是醬煿癩蝦蟆。餘者小菜兒，都不打緊。我扒在河裡，撈了一兜紅蟲兒，也有觔陡蟲，加上胡椒醋兒，做幾碗鮮湯。蝎子、蜈蚣，權為案酒。活燒菜花蛇兒，是攔門的打散。我與你條開卓噐。大聖這早晚，敢待來也！

（齊天大聖上）（云）吾神乃齊天大聖是也。今日在於水帘洞中，安排筵會，請通天大聖、耍耍三郎，俺弟兄三人，賞仙酒金丹。我着猿精請去了，可怎生這早晚不見來？（通天大聖同耍耍三郎、猿精、石精上）（通天大聖云）吾神乃通天大聖是也。兄弟，俺離了本山，可早來到此水帘洞也。猿精報復去，道有俺二人同來赴會也！（猿精報復科）（云）報的上聖得知，二位上聖來了也。（齊天大聖云）道有請。（猿精云）有請！（見科）（齊天大聖云）早知哥哥來到，只合遠接，接待不着，勿令見罪也。（通天大聖云）兄弟也，你請我弟兄每來為何？（齊天大聖云）哥哥不知，您兄弟搖身一變，化作一個看藥爐的仙童，搬倒煉丹爐，先偷老君藥丹，後至天廚御酒局，盜了仙酒。此物食之者延年益壽，長生不老。今日在此洞中排宴，特請二位尊神來共賞也。（耍耍三郎云）我昨日晚夕，做了一個夢，夢見喫仙酒靈丹，不想今日二哥有請，我正是應夢大吉也。（通天大聖云）住，往，住！兄弟，你原來偷了老君的仙酒仙丹，敢不中麽！此物非同小可，食之者延年益壽，長生不老。不合盜將來，則怕上聖知道，可怎了也？（齊天大聖云）哥哥，你說的差了也！憑着我神通廣大，變化多般，便有天兵來，我也與他决戰千合，量他到的那裡也！（耍耍三郎云）二哥，你說的是。你則放心喫酒，若有天兵來，幫伏着你。一個來拏一個，兩個來拏一雙，則有我着！（通天大聖云）兄弟，你不聽我的言語，則怕上帝得知，遣天兵來擒拏俺兄弟三人，可怎了也？（齊天大聖云）哥哥你且放心，我自有個主意。下次小的每，將酒來，我與哥哥横飲數盃也！（猿精云）理會的。兄弟每看酒來。（獼猴云）正是添換一道道，慢慢的來。眾位大聖，猜枚〔3〕喫酒，行令耍子，怕甚麼那！

（猿精報科）（云）可不早說！報的上聖得知：今有二郎，領着天兵，來擒拏上聖哩！（通天大聖云）兄弟也，因你盜了仙酒仙丹，有犯天條之罪，上帝着二郎尊神，引領天兵，拏俺弟兄三人。俺須索與他拒敵，統領大小猿精，與二郎神闘勝，走一遭去。兄弟，你慢來，我先去也！猿哥擺陣列旗旛，鳴鑼擊鼓振天關。齊天大聖親為帥，吾神變化幾千般。駕霧騰雲親鬬勝，摧林拔樹已崩山。手中鐵棒輕輕舉，我着那百萬天兵透膽寒。（下）（齊天大聖云）頗柰二郎神無禮！我和你徃日無冤，近日無讐，因何領兵，擒拏吾神？更待干罷！吾神就點大小鬼兵，與二郎闘勝，走一遭去。則為仙酒靈丹惱上蒼，金戈鐵甲列刀鎗。聽言說罷心生怒，休誇神聖二郎強。忙驅鬼恠持兵刃，急喚妖精擺戰場。憑着我入地昇天能變化，我着他認的齊天大聖王。（下）（耍耍三郎云）兩個哥哥去了也。罷，罷，罷！事到今日，一不做，二不休，便點手下妖精鬼魅，拏着叉扒掃箒，和二郎闘勝，走一遭去。我和他比並高低，准備着廝殺相持。天兵來將我追趕，我且趓在觔陡房裡。（下）（獼猴云）我到笑了！這一起妖精，有酒膽，沒飯膽。我正要行令耍子，喫幾甌子，不想有這場事。既有他，便有我，我若怕他，我老子就是夜魔子變的。我如今點就本洞精恠，拚着這條性命，我和他交戰，走一遭去。則為俺齊天聖無廉無恥，盜仙丹做了小李。兵馬司不敢來拏，巡捕的不知頭尾。排筵會正要耍子，誰承望有這場是非。二郎神與俺交鋒，惱得我怒從心起。抖搜開萬縷金毛，領妖兵就尋對壘。無戰馬騎着山羊，少兵器拏着碓嘴。把旛竿權做長鎗，砍樹枝就當劒戟。半頭磚拏着幾筐，着緊處就是砲石。一隻手掿着通條，一隻手拏着棒槌。若撞見二郎真君，扯住他一隻大腿。細腰狗牽將過來，活醃在臈肉缸裡。到正月慢慢的賽他，賀新年權為節禮。（下）

（外扮巨靈神上）（云）膀闊身長數丈高，金睛赤髮怒衝霄。肩擔月樣開山斧，太華山峯用手搖。吾神乃巨靈神是也。身長數丈，變化多般，神通廣大，法力高強。今奉上帝勅命，因為齊天大聖，偷盜了仙酒靈丹，有犯天條。差清源妙道真君，領梅山七聖，擒拏此業畜去。又着吾統領本部下神兵，與齊天大聖闘勝。吾神不敢久停久住，統領神兵，擒拏此妖魔，走一遭去。齊天聖心懷奸詐，嗔忿忿决無干罷。潑妖魔命在須臾，身死在開山斧下。（下）

（齊天大聖、通天大聖、耍耍三郎躧馬兒，引猿精、石精同上）（齊天大聖云）吾神乃齊天大聖是也。則為吾盜了仙酒金丹，上帝得知，差遣二郎真君，與吾神闘勝。量他到的那裡！大小鬼兵，與我擺開陣勢者！（通天大聖云）大小猿兵，擺開陣勢者！遠遠的雲端起處，莫不是天兵來了也？（正末同郭牙直、七聖、抱刀鬼、奴廝兒、天丁躧馬兒、狗兒上）（正末云）吾神二郎真君是也。統領本部下神兵，擒拏齊天大聖，走一遭去。（郭牙直云）上聖，看了俺這天兵，人人勇烈，個個威風，好是威嚴也！（正末云）看了本部下神將，是好威嚴也呵！（郭牙直云）上聖，俺這裡戈甲鮮明，鎗刀燦爛，好是威嚴也！（正末唱）〔4〕

【越調闘鵪鶉】擺列着戈甲千層，我則見征塵萬里。慘霧朦朧，愁雲閉塞。日淡雲籠，天昏地黑。則聽的鑼又鳴，鼓又催，劒戟生寒，鎗刀似水。

（郭牙直云）端的是征雲生四野，殺氣罩長空，霧鎖雲霄也！（正末唱）〔5〕

【紫花兒序】寒風捲旌旗飄蕩，紅日暎鎧甲新鮮，彩霞生袍錦光輝。（抱刀鬼云）上聖，你看這天神威勇，鬼兵浩大，量那邪魔，到的那裡也！（正末唱）你看這神兵簇擁，左右週圍，糾糾雄威，一片兵山十數里，施逞些五陵豪氣，更和這惡鬼猙獰，踴躍威儀。

（郭牙直云）你看俺天兵陣勢，這等相持，是好齊整也。（正末云）量這邪魔，有何難哉！兀的來者何神？（齊天大聖云）吾神乃齊天大聖是也。你來者何神？（正末云）吾神乃二郎真君是也。為你盜了金丹仙酒，吾奉上仙法旨，統領神兵，擒拏你來也。（齊天大聖云）吾神神通廣大，變化多般，量你到的那裡也！（正末云）這潑邪魔，好生的無禮也！操鼓來！（做亂戰科）（唱）〔6〕

【鬼三臺】我見他驅兵隊，施威勢，要相持對壘。我尋戰討，覓頭敵，非吾神怕你。（通天大聖云）兀那二郎神，吾乃通天大聖是也。你怎敢與吾神闘勝！你見我這手中鉄棒麽？我着你這百萬天兵，粉骨碎身！（耍耍三郎云）兀那二郎，你須知俺弟兄三個，插指頭不咬人的。（正末唱）三尖刀燦燦烈焰疾，鎗尖上火光疾漸飛，更那堪戰馬彎犇，你飛不出鎗刀劒戟。

（郭牙直云）大小天兵，休着走了齊天大聖也！（巨靈神領神兵驪馬兒上）（云）二郎神，吾神奉太上神旨，同領神兵，與你助陣，休教走了這三個邪魔也！（耍耍三郎云）可怎麼，又走將他來了？（做混戰科）（正末云）這妖魔合當敗也。（唱）〔7〕

【調笑令】將兵噐怒持逞雄威。（耍耍三郎云）不干我事，是俺二哥做的勾當。（正末唱）你正是船到江心補漏遲。（齊天大聖云）吾神與天地同生，日月並長，量你到的那裡也！（正末唱）我見他遮截架解難迴避，列猙獰神鬼週圍。你看這鎗刀劒戟列整齊，統神兵耀武揚威。

（巨靈神云）潑妖魔，怎敢與吾神對敵也！（正末唱）〔8〕

【禿廝兒】四壁下狂風競起，垓心裡撦鼓奪旗。我見他紅光蕩蕩火塊疾，明燦燦遶天地，可便為魁。

（巨靈神云）大小鬼兵，各顯神通，飛砂走石，擒拏住邪魔也！（正末唱）〔9〕

【聖藥王】我將這戰馬催，更那堪刀去的急。刀尖上足律律的火光飛，顯耀些神力能，沒揣的起恠石，見天昏地慘，日無光輝。我教你獨自一個落便宜。

（通天大聖云）天兵勢大，神力威嚴，俺神通淺短，獨力難加。敵不住神兵，可怎了也？（齊天大聖云）看了二郎真君法力威猛，吾神近不的他，走，走，走！（巨靈神同眾神拏住齊天大聖、通天大聖、耍耍三郎科）（正末云）眾天神拏住邪魔了也！（郭牙直云）上聖，拏住妖魔也！（正末云）與吾神執縛定，見上仙去來。（唱）〔10〕

【尾聲】殺的那敗殘的神鬼無邊際，我則見昏鄧鄧征雲罩日。今日個齊天大聖拱手見天仙，同赴玉闕金光洞天裡。（同下）

【校記】

〔1〕“箏”字原作“爭”，據文意改。

〔2〕“扮”字原脫，據文意補。

〔3〕“枚”字原作“梅”，據文意改。

〔4〕“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5〕“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6〕“唱”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7〕“唱”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8〕“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9〕“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10〕“唱”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第四折

（驅邪院主引鬼力上）（驅邪院主云）

太極初分天地中，驅神使將顯神通。

金闕書名朝上帝，掌判驅邪鎮北宮。

貧道北極驅邪院主是也，乃元始化身，太極之體。開皇初劫下世，紫雲元年歲建甲午三月甲寅庚午時，符太陽之精，授胎金闕化身。父乃淨樂國王，母乃善勝夫人。腹孕一十四月，則太上八十二化，產母左脅降生。當生之時，瑞雪覆國，異香芬然，地土皆變成金玉瑞應之祥。生而神靈，長而勇猛。年至於七歲，經典一覽，悉皆默會。仰觀俯察，棄國辭朝，至於武當山內，修行辦道。四十九年，至歲次庚子九月九日，有天花祥雲，氤氳而下，五龍捧聖，白日飛昇。朝參金闕瓊臺，受印護國祐民，威鎮北方，統攝玄武之位，以斷天下邪魔。時有六天魔王，引諸鬼眾傷害生靈，毒氣上衝。玉帝敕令，差貧道披髮跣足，金甲玄袍，皂纛玄旗，引本部下六丁六甲、五雷神兵，降臨凡世，與六天魔王戰於洞隂之野。時魔王以坎離二氣，化蒼龜巨蛇，變現方成，貧道攝於足下，乃龜蛇二將是也。我分判人鬼，鎮諸魔眾，入於酆都。人民治安，風調雨順。貧道回奏玉帝，玉帝見貧道有功，敕封貧道九天採訪遊奕使，北極鎮天真武玉虛師相玄天元聖仁威上帝，正授北極驅邪院都教主。因為齊天大聖，盜了仙酒金丹，上帝已知，着清源妙道真君灌口二郎，領本部下神兵，同梅山七聖，擒拏齊天大聖。又着巨靈神助陣。此妖魔弟兄三人，大勢山精，前來拒敵，被天兵都盡皆拏住。鬼力遠遠的望者，等二郎來時，報復吾神知道。（正末同巨靈神、梅山七聖、郭牙直、抱刀鬼、奴廝兒、天丁、鬼力拏齊大大聖、通天大聖、耍耍三郎同狗兒上）（正末云）吾神乃二郎是也。奉上仙法旨，統領天兵，擒拏住齊天大聖等眾妖魔。俺回上仙話去來。（巨靈神云）尊神統領十萬天兵，一戰成功，俺拏住眾妖魔也，見上仙去來。（正末云）尊神行動些！（唱）〔1〕

【雙調新水令】戰魔神得勝盡歸降，我這裡望瑤〔2〕宮九重天上。妖神尋退隱，神聖戰功忙。志氣軒昂，朝仙界，拜金像。

（巨靈神云）吾神想二郎真君神通廣大，變化多端，護國忠良，於民有益，保祐蒼生，多有功勳。上帝加封神位，下民建立祠堂，萬民享祭也。（正末云）說話中間，可早來到也。鬼力，報復去，道有二郎真君同巨靈神來了也。（鬼力云）理會的。報的上聖得知，有二郎真君同巨靈神來了也。（驅邪院主云）道有請。（鬼力云）有請。（眾同見科）（正末云）上仙，小聖同眾神將與齊天大聖交戰，擒拏住得勝班師也。（驅邪院主云）想齊天大聖，盜了金丹御酒，罪犯天條。今已擒拏住，與我拏過來！（眾做拏齊天大聖等跪科）（驅邪院主云）兀那妖魔，您怎生盜了金丹，偷了仙酒，有犯天條！怎生被天兵擒住，合受酆都之罪也！（齊天大聖云）上聖可憐見，小聖悮犯天條，望上聖寬恕小聖這一遭者！（正末唱）〔3〕

【沽美酒】犯天條奏玉皇，因丹結盜金漿。則為他罪若丘山惱上蒼，施逞些兇頑的氣像，列神兵顯高強。

【太平令】我奉玉勅驅邪捉將，仗神威妖魅潛藏。臨地窟一衝一撞，入寒波興風作浪。弟兄每顯揚，志昂性剛，逆天心金丹佳釀。

（驅邪院主云）您眾天神，怎生與齊天大聖闘勝來？你慢慢的說一遍咱。（驅邪院主云）你說一遍，吾神試聽者。（正末唱）〔4〕

【川撥棹】我則見閉寒光，動天關雷震響，擺列着神鬼高強。戈戟刀鎗，一個個威風莽壯，看今番惡戰場。

【七弟兄】我則見這廂，那廂，闘爭強。三尖刀更劈銅脖項，錕鋙劒光彩似氷霜，火尖鎗更刺咽喉上。

【梅花酒】呀他每都使智量，俺神聖威光，鬼力昂昂，戈戟旌幢。斬邪魔，擒敗鬼，入地窟，上天堂。看了俺這一場，神着箭痛悲傷，馬着鎗怎生當。

（驅邪院主云）齊天大聖，這天神勇猛，大敗虧輸，量他到的那裡！你再說一遍。（正末唱）〔5〕

【收江南】呀殺的他忘魂喪魄怎還鄉，倒戈卸甲盡來降。只因仙闕盜金漿，他都宴享，難同地久與天長。

（驅邪院主云）天丁神將，拏下齊天大聖眾多妖魔。你聽者：二郎神顯耀威靈，奉勅旨統領天兵。犯天條齊天大聖，偷仙酒罪犯非輕。盜靈丹合當斬首，罰隂司不得超昇。尊上帝好生之德，再休題妄想貪嗔。從今後改惡向善，朝上帝禮拜三清。眾神將各歸洞府，還本位齊赴天庭。

題目 花果園賞仙酒金丹

正名 二郎神鎖齊天大聖

（以下穿關略）

【校記】

〔1〕“唱”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2〕“瑤”字原作“遙”，據文意改。

〔3〕“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4〕“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

〔5〕“正末唱”三字原無，據《孤本元明雜劇》本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