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天降祥瑞

秋来枫叶红透,从湖心亭望去,满眼皆是红枫黄菊,花团锦簇,十分可人,白煜拎着四壶满满的菊花酒,最后一个赶到了,白蘅芜瞧着他兴冲冲的模样便笑道:“这世上除了酒,没什么能绊住你了。”

白煜嘿嘿一笑,便坐在居亦龙下首,墨衣把菊花酒分发下去,众人便在一处赏花,湖畔金灿之菊,又垂有红枫,居亦龙看着白蘅芜浅浅笑道:“这秋高气爽,又兼苏华仪有喜,天降祥瑞,难得天君如此高兴。”

“这段时日,前朝事忙,如今也都料理差不多了,都交给了白相国,本君也是一身轻松,”白蘅芜转头笑道,“近来鸾儿他们还好么?闹不闹?”

“都好,都好,”居亦龙道,“垚儿如今也长大了不少,时常贪玩,有时珩儿下学得空,便教垚儿识字,如今也识得不少字了,清欢也是,自从知道识字读书,便一味的磨人教她,白公子没耐心,干脆躲懒带着清欢来宸宁宫,与垚儿一起读书了。”

白蘅芜听了便笑着看向白煜,那人似乎没听见什么,与花昱尘两个人喝酒喝得正在兴头上。

“他的确没那耐心,清欢懂事沉稳,倒是闷着他了,”白蘅芜笑了笑,便又想起来什么,轻轻叹道,“说起来……珩儿那孩子也是可怜,好在是个懂事的,你如今有垚儿与鸾儿不得空,子墨又不经事,珩儿总不能孤身一人,你觉得……”

居亦龙听了,也思索一番,白锦珩虽然从前有晏温轩调教,但是好在孩子懂事听话,如今正是读书的时候,心思也单纯,是该找个人照顾的。

居亦龙偏头看了看风书亭,他还是那般沉默清冷,不喜热闹,怕也不会有什么想法,而花昱尘这么多年倒是无所出,性子也好,倒是十分合适。

秋宴结束,白煜拉着花昱尘去了御酒司,风书亭听说了舒意兴棋术有道,破天荒的寻了舒意兴一同下棋,江顾词与苏景琛也都离去,白蘅芜与居亦龙便慢慢在后头走着。

“天君,臣内想着,花宣仪多年来无所出,性情又是随和,抚养珩儿该是最适宜的。”

居亦龙见四下没有外人,便缓缓道出自己的心思,白蘅芜听后莞尔一笑:“可想到一处去了,风公子性子孤僻,自然不适宜,剩下的都是新人,也不足以抚养,思来想去,也就剩花宣仪了。”

居亦龙点头道:“既然如此,那臣内明日就去操办此事。”

白蘅芜自然而然挽过居亦龙胳膊,看着秋意正浓,不禁说道:“这时光匆匆,再过几年,孩子们也都该长大了。”

居亦龙有些感叹的点点头,秋风扫过片片落叶归根,双音与枕夏跟在后头,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忽然眼前一个黑影窜了过来,直奔着前头就去了,唬得枕夏一激灵,忙喊道:“主子小心!”

双音一个箭步冲去白蘅芜身旁一推,可那黑影不偏不倚冲向了居亦龙,紧接着便听“扑通”一声,那黑影便把人推进了御湖之中,还传来刺耳的放肆笑声。

枕夏水性好,急忙跳入水中救人,又有侍卫赶来护驾,白蘅芜帮着枕夏把居亦龙拉上岸,所幸秋日午后温热,落水只是一瞬,白蘅芜忙忙说道:“枕夏,快扶温昭华回宫换衣裳,再去传太医来瞧瞧!”

居亦龙也是呛了两口水,咳嗽几声,并无大碍,枕夏脱了衣裳披在居亦龙身上便拉着人回宫去,白蘅芜这才安心回头瞧,御湖畔,有人被侍卫扣押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笑声却依旧尖锐涩漏……

“魏萧然!”

白蘅芜怒吼一声,看着地上的人头发散乱,衣着污秽,眼睛死死瞪着白蘅芜,里头的血丝如网,嗜血般阴森笑着,不断开口说道:“杀了你,杀了你们!让你们儿女双全,儿女双全,都给我下地狱!让你们生生世世不得相见……”

白蘅芜听着,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心内气血翻涌,甩袖离去对双音道:“传旨,魏玉人言行无状,谋害昭华,咒骂皇嗣,立刻处死!五马分尸!”

双音在身后,虽然也是气愤,但是当听到“五马分尸”四个字,却也是硬生生冒了一身冷汗……

她算是看得透了,内宫皆知天君是性情中人,明是非辩黑白,只是谁若碰了温昭华,可真是触到了天君的底线了。

湖边树荫下,江顾词折了一条绿柳在手,缠着花环玩,对眼前景象不闻不问,倒是吓坏了身后的宫人朝云。

“主儿,这魏玉人可真是疯了,青天白日竟然要谋杀温昭华,这还有天君在呢。”

江顾词哼着小调,摇了摇头道:“不过是被人废弃的一步棋罢了,有什么疯不疯的,走了,回宫。”

朝云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看自家主儿,跟着后头回了宫,江顾词坐在窗前,往香炉里填了些香,朝云进了来,见四下无人,便轻声问道:“主儿,您刚才的话可怎么说?难不成,有人背后指使魏玉人杀人!”

江顾词笑了笑道:“你还挺聪明的,说穿了,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你可知宴席散后,苏华仪与我一路回来,见我进了宫,他便拐弯去了东陌殿,紧接着魏玉人便直接奔着御花园去了,你想啊,魏玉人本就疯癫,神志不清,怎么可能精准知晓天君与温昭华的去向?”

朝云听了大吃一惊,暗暗乍舌:“主儿,这苏华仪平日请安来往,看着可是个端庄识礼的人,怎么会是如此心肠!”

“人心难测,自古如此。”江顾词倒是不在乎,只听朝云轻声道:“那苏华仪的事,主儿要不要给天君提个醒?”

“此事无凭无据,再者苏华仪有喜,又逢凤凰吉兆,可正是天君的心头热,我平白操这个心做什么?况且天君明察秋毫,心思透彻,他这点微末伎俩,逃不过天君法眼。”江顾词说罢,便合上香炉,看着盒子里的香料道,“这香料不多了,明日又该调一些了。”

朝云默默叹了一口气,自家主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事不关已,便高高挂起,只是这一辈子,多漫长啊,主儿不争宠,也不与人打交道,在宫中,可怎么了却这一生……

宸宁宫中,居亦龙换好衣裳,白蘅芜刚好赶来,急忙忙问道:“太医看过了么?可有什么事?”

“没事没事,天君放心吧。”居亦龙过来安抚道,白蘅芜这才歇口气坐下来道:“早就该想到,这魏萧然迟早是个祸根。”

“他也是个可怜人。”居亦龙隐隐叹道,白蘅芜却往人怀里一躺说道:“说这些也无用了,不说他了,就这样躺着多好。”

居亦龙低头看着白蘅芜的小脸,冰肌玉骨隐隐透着红润,头发就顺在自己腿上,散着淡淡香味,窗外菊花清香,庭院宁静,格外惬意悠然……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已经大半年。

贺沅十年盛春,白蘅芜算计着,苏景琛的孩子也要出生了,念着之前的凤凰兆头,她这大半年来也有几分宠爱苏景琛,也越发觉得他身上有一丝秦若筠的感觉,只是一想起秦若筠,白蘅芜便免不了叹息,复又打消了念头。

这日白蘅芜在凌霄殿批折子,双音在一旁研磨,忽然看见有人离的老远便跑了过来,细细一看,那不是乔明月么?双音想着,这人从来稳重矜持,今日怎么了,难不成是孩子出世了?

想到这,双音便开口道:“天君,乔姑姑来了。”

白蘅芜挑了挑眉,会心一笑,放下笔抬头一瞧,可不是,这人连呼带喘,也不顾什么礼仪容表,进了殿便跪下道:“天君,恭喜天君!竹溪殿苏华仪喜得龙凤双胎!这可是蓬莱大喜大吉之事啊!”

“龙凤胎?”白蘅芜乍一听还未反应过来,双音已激动道:“天君!这可是从没有过的大喜啊!”

白蘅芜先是一怔,慢慢才缓和过来,便止不住笑,心里也是激动万分,忙对乔明月说道:“快起来吧,回去好生把孩子送去竹溪殿。”

乔明月欢欢喜喜下去,白蘅芜也还有些恍惚的拉着双音笑道:“双音,这可是真的?龙凤胎………”

“是是是,当然是真的了天君,龙凤呈祥,恭贺天君了!”双音也从未听过这样的喜事,一时也高兴得很。

白蘅芜起身便向外头走着,忽又回头道:“快去传旨,苏华仪喜得龙凤胎,乃蓬莱大喜,大赦天下,另外,封厚赏去郦洲苏家。”

“是。”双音忙应下,白蘅芜便转身欢喜奔去竹溪殿。

宸宁宫中,白煜正和居亦龙研制酿酒古方,乍听了此事,皆是一愣,白煜瞧了瞧居亦龙有些凝神,不免屏退了宫人,凑到居亦龙身边说道:“龙兄,别多想了,无论如何,苏华仪的家世出身放在那里,怎么也越不过你去,再者,这许多年来,别说我了,就是这九霄城最末的小宫人都知道,天君心里最重要的就是龙兄,不过是对龙凤胎,龙兄膝下也有儿女一双,不是么?”

居亦龙出神许久,淡淡叹了气,摇头道:“我只是羡慕,苏华仪是如此命好,有喜时有凤凰于飞,孩子出世时有龙凤呈祥……”

“龙兄,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可一点都不羡慕他,”白煜撇撇嘴,“说到底,他得宠不过是因为运气好,又不是因为和天君交了心,是天君真心喜欢的人,这样的恩宠长久不了的。”

居亦龙听了,虽然释怀些许,但依旧有些惆怅,看了看外头的花,不由得叹道:“你瞧外头花都开了,这年复一年,也不知道,往后什么光景,天长日久,天君若是对苏华仪动了心,这后宫,可就更热闹了………”

“你看你看,越说越伤心了!”白煜翻个白眼,拉着居亦龙便要起身道,“咱们别在这唉声叹气了,听说昨日西楚国进贡了两只白孔雀,毛色雪白格外好看,一早我看舒才人和小尘都去了,咱们也去凑个趣。”

居亦龙被白煜硬拉着出去,才知为了这两只白孔雀,天君在御花园一角建了宝雀园,如今正在修筑之中,玉衡正在里头忙着,一抬头看见居亦龙与白煜,便迎上去拍拍灰道:“哎,两位主子也过来了,真是热闹了。”

白煜听了笑道:“哟,这是花宣仪他们还没走呢么?”

玉衡便向后一指笑道:“这里还没收拾好,花宣仪与舒才人便去了后头院子里逛,适才大少主有事,花宣仪回宫了,这会苏华仪来了,都在后头呢。”

“这会,天君不应该在苏华仪的竹溪殿么,怎么他还出来了?”居亦龙颇有不解,倒是玉衡说道:“听双音姐姐说,天君去看过了,这会去了凤凰祠上香,可能还没回来。”

白煜便拉着居亦龙道:“哎呀,来都来了,凑个热闹,走了走了。”

两个人向后走着,一路鸟语花香,廊下还有不少花色鸟雀,十分可爱,叽叽喳喳倒是不烦,却忽然听前面有茶盏碎裂之声,随即便听得有人大吼一声:“快给本宫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