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白锦垚出生,白蘅芜在紫薇殿翻来覆去睡不着,眼间天蒙蒙亮,白蘅芜披着被子下榻去挤了挤碧落的床。
“别睡啦别睡啦!”
白蘅芜扯扯碧落的被子,碧落迷迷糊糊睁开眼,只听白蘅芜把舒云调查代珈牵扯进居府的事情说了一通,这才勉强坐起身来,靠着墙醒了好一会才问道:“天君,那这件事到底您想不想查?”
白蘅芜一时语塞,想了好一阵:“不敢查。”
碧落打着哈欠说道:“天君,实际上啊,云大人说的对,这件事查与不查都是个死结,死无对证,天君您也别纠结了,您那么信任温公子,连一句话都没过问,又何必那么较真?”
白蘅芜倒在榻上哀叹道:“哪里是较真,只是担心这算计不成,慢慢的,就会越来越放肆……这后宫看起来一汪水似的平静祥和,可谁知道人心都是怎么想的……”
碧落眨眨眼惊诧道:“天君您怀疑温公子………”
“不是怀疑他,是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操控栽赃,”白蘅芜摇头叹道,“不过温公子不代表整个居府,今儿你去找霓裳,让他从行宫里挑个干净的人去居府找个活计,帮着我去留心这居府一举一动,切记不要惊动任何人。”
碧落哑然,果然天君就是天君,理智并没有爱屋及乌。
然而碧落心里始终有个疑影,想说想问却始终没张口,听了白蘅芜的吩咐,便也睡不着了,干脆让初月进来伺候白蘅芜梳洗,自己忙忙先去膳房做了早膳,才抽出空来找了霓裳。
霓裳正预备着天君回宫的事宜,听了碧落的嘱咐,霓裳不得不严肃起来,想了半日,才点头道:“说起来,干净的宫人多,机灵的怕不出一两个。”
碧落附耳悄声说道:“不用多,找两个机灵点的就行,一个去居府,一个去……”
三月二十一日,圣驾启程回宫,白蘅芜难免有些期待刚刚出世的小锦垚,对于白蘅芜来说,是位少主,正和她意。
如今后宫算计朦胧不清,若是居亦龙膝下是位少君,那恐怕就……
一回宫,白蘅芜便奔去了秦淮宫,居亦龙随后过来,推开寝殿的门,空气中,似乎都有着软软糯糯的奶香。
孩子就躺在御宫司精心制作的小摇篮中,红红的小被褥,衬得孩子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小胳膊上还有不少肉,如玉藕般软香可爱。
居亦龙看见了心里满满都是柔软的,一人一边,就静静守着孩子熟睡的模样,四下寂静无声,缠绵的时光缓缓萦绕着,这呆呆的瞧着,便至黄昏。
居亦龙时而抬眼看了看白蘅芜,两个人对视一眼,便是藏不住的温暖笑意……
晚膳时分,两人才依依不舍离开内殿,去用了膳。
一连三日,除了早朝,白蘅芜未舍得出秦淮宫一步。
而她也知道分寸,太过宠爱在秦淮宫,孩子必然会引火烧身。
次日白蘅芜下了早朝,便与玉衡去了御花园逛逛,忽然想起来初春时节,江顾词直钩冰钓的事情,不由得说与玉衡听,玉衡只觉得江顾词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很是有自己的风范,白蘅芜也是如此觉得,两个人说说笑笑,只见前头有人匆匆走过,白蘅芜认得那是秦淮宫的奶娘,不由叫住了问道:“这般行色匆匆,出什么大事了?”
奶娘见是白蘅芜,忙说道:“回天君的话,二少主只是夜里睡不踏实,奴婢想着去寻太医来瞧瞧罢了。”
白蘅芜听了,刚寻思什么,就听得身后有人说话。
“孩子还小,白日里贪睡,晚间睡不踏实也是有的,多抱着孩子走一走,玩一玩就好了。”
那声音温和关切,白蘅芜回头,见是晏温轩,便笑道:“你是过来人了,懂的不少,这是要去哪?。”
“臣内见过天君,”晏温轩行礼笑道,“臣内正要去膳房取珩儿的点心。”
白蘅芜听了点头道:“珩儿如今已在珍书苑启蒙了吧。”
“是,”提起孩子,晏温轩的笑意又温和几分,“本来是打算明年送去的,但是先生说珩儿聪慧,臣内便求了君后,让珩儿去了。”
白蘅芜笑道:“无妨,珩儿聪慧是好事,早些能多读些书,还能给弟弟妹妹们做个表率呢。”
晏温轩听后,只是低头笑了笑,白蘅芜淡淡笑道:“今晚本君去灵玺宫用膳。”
月上柳梢,碧落带着人去了灵玺宫摆膳,前脚碧落刚刚进殿,后脚白蘅芜便到了宫门口,晏温轩迎出去,白蘅芜四下瞧瞧笑道:“珩儿没接回来?”
晏温轩笑道:“回天君,珩儿说晚上要练写字,晚膳在珍书苑吃了。”
白蘅芜点头,便与晏温轩进了殿去用膳,白蘅芜不开口,晏温轩也不怎么说话,倒真是“食不言”了。
撤过晚膳,外头的月亮清明,白蘅芜见灵玺宫的后院里有秋千,便出去坐了秋千,拍了拍一旁的位子看了看晏温轩道:“一起坐吧。”
晏温轩迟疑片刻,还是坐了过去,星夜下两个人借着微风荡着秋千,话,自然也聊的开了不少。
“本君知道,自从垚儿出生,几乎没来看过你和珩儿,只是垚儿刚出生,难免会多几双眼睛盯着,你也别多想。”
白蘅芜看着前方墨黑的天河,只觉得身侧微微有些惆怅。
“天君,臣内其实从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希望珩儿能早点懂事,也好可以带着弟弟妹妹们读书玩耍,况且温公子得天君喜爱多年,臣内自是不能及,也只愿得天君得空,常来看看珩儿便好了。”
晏温轩说的声音轻,白蘅芜听得却是有些沉重,身侧这个男人,从来不争不抢,以至于,性格温和也曾让自己觉得有几分与居亦龙相似,从而有些抵触,却不想这几年过去,依旧如从前一般,凡事不出头,性情虽然好却也是不卑不亢,管理后宫的时候,也没有利欲熏心,如今心思也都在孩子身上,的确难得。
四月春盛,前朝安稳,后宫平和。
碧落正在御膳房忙着春季新菜,便看见玉衡过来,忙忙的拉自己说道:“碧落,天君要让你回凤仪宫一趟。”
碧落听了看了看玉衡,放下菜单擦擦手便出了御膳房,一路之上,碧落有些摸不准的问道:“天君寻我什么事啊?”
玉衡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双音姐姐也回宫了,等着你呢。”
碧落想着也是许久没看见双音了,不过一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忙忙的回了凤仪宫。
双音正在与白蘅芜聊着,说着这两月在宫外的市井民事,十分有趣,见了碧落进来,双音笑着过去说道:“许久不见了,碧落越来越好看了。”
碧落笑道:“也许久不见姐姐了,宫外一切可好?”
双音点头,白蘅芜开口说道:“好了好了,你们有什么体己话,一会再聊,如今先说正经事。”
双音听了,收了笑意,有几分谨慎的去关了门,回身便听白蘅芜说道:“如今前朝后宫安稳,也该查查关于碧落身世的事情了。”
碧落听了,心里不知是欢喜还是忐忑,又听双音回来说道:“之前我让人去打听,当年风贵人出世之时,的确是双生,只是周岁礼上孩子无故失踪,再无音讯……”
碧落听着心一沉,白蘅芜也说道:“你初入宫还年纪小,这两年,我也瞧着你与风将军有几分相似来,而双音也说你身上有半块玉玦,刚好和风贵人身上是一对?”
碧落点了点头,从腰间荷包中,拿出来了一小小玉玦,白蘅芜接过来一瞧,果然是一半的玉玦,是上好的羊脂白玉,价值不菲,不似宫女份例的东西。
白蘅芜回忆着,似乎风书亭腰间挂过这样的玉佩……
双音在一旁说道:“碧落,关于玉佩和你入宫前的事,你且说得详细些给天君。”
“好,”碧落点头道,“自记事起,我便一直在永和楼,跟着师父学手艺,师父和师娘人特别好,就是膝下一直无所出,待我便像亲生女儿般,我也知道我是抱来的,也想知道自己的爹娘,可是师父告诉我,他是从泔水场旁边捡回来我的,那时我身上只有这半块玉玦,那时日子清贫,这玉玦又值不少银子,但师父一直都让我留着,说将来保不齐就能靠着这东西找到家人。
后来师娘有了身孕,生了个女孩,我觉得我待着也不方便,正好宫中招收宫女,我便进了宫,这东西也一直都戴着……一直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直到……”
“直到风贵人入宫吧。”白蘅芜笃定的看着碧落道。
碧落点头,淡淡叹息道:“天君,碧落说句大不敬的话,碧落初见风贵人时,感觉就不太一样,总觉得分外熟识……”
“你们若是双生,自然血脉相通,”白蘅芜说着,低头看了看玉玦道,“只是,我们心里是笃定的,却难说服外人,光是半块玉玦,御宫司一个时辰就能打造出来一模一样的,着实欠缺。”
双音听了,觉得有道理,忽又想到了一事说道:“天君,还有,风贵人是庶出,而风家如今只有一个正室,侧室也就是风贵人的父亲早已经去世,这其中若有见不得光的事,怕会打草惊蛇。”
正室?侧室?
白蘅芜念叨着,忽然笑道:“有意思了,看来,各家各院都有不少热闹看,离了行宫,宫里靠得住的人就得从身边找了………”
双音在一旁想了半天,忽然想起个人来,轻声念着道:“天君,还记得流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