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元节至。
太极殿中,灯火琉璃,绣球鸳鸯,更有每桌宴席上精致例菜,白蘅芜一进来瞧见,便赞道:“一看碧落就是费了心思,这点心都这般精致。”
双音一旁笑道:“碧落特意给天君做的,尤其是这玉色锦鲤桂花糕,春水鸳鸯桃花酥,看着就是好意头。”
白蘅芜一面瞧着,一面坐下,底下众君子待天君稳坐,便起身齐声请安,白蘅芜看着底下人颇多,便叫起来,一一看了看,这才发现一些颇为熟悉却也有些陌生的面孔。
这才发觉,半年前有新人选秀入宫,不止风书亭,还有其他人……
想到这里,白蘅芜哭笑不得,众人落座,看着白蘅芜也不知想什么便在那里摇着头笑,也是迷茫。
左右看了看,白蘅芜便问秦若筠道:“人可否齐了?”
秦若筠道:“都齐了,除了江承书身子抱恙,今日实在是不能来了。”
“江……承书?”白蘅芜弱弱的看了看双音一眼,双音忙悄声提醒道:“玉树堂,江顾词,江承书。”
白蘅芜听了隐约记得,不过也是模糊得很,且随他去了。
一场宫宴照旧如常,都按等级赏了不少,宴后白蘅芜留了居亦龙与寒玉,便带着双音,四人一同去了御花园。
双音和寒玉跟在白蘅芜与居亦龙身侧,时不时互视一眼,虽然氛围轻松,可是他们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正想着,白蘅芜便开口对居亦龙说道:“之前我与你说的,你可告诉寒玉了?”
只听居亦龙道:“天君之前尚未敲定,臣内不敢言说,想着只待天君敲定下来,再说也不迟。”
“这有什么的,”白蘅芜笑着对寒玉道,“你们两个呢,情投意合,本君与温公子也看在眼里,心里更愿意成全你们,只是双音与你年岁都不到放出宫去的年纪,若是等,可要熬上四五年,所以本君在九霄城西门的崇临街,给双音布置了个宅子,你们白日进宫照常伺候,晚上可早些回去,每月多放你们几日假也可,既不乱了宫规,也不至于干拖着你们俩。”
寒玉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跪地便道:“奴才多谢天君赐婚,多谢天君成全。”
双音也是伏身欣喜:“多谢天君,天君瞒的这样好,怎不知不觉宅子都买了?”
白蘅芜让两人起身,对双音笑道:“这个,全是碧落帮忙出宫瞧的,说是不错,不过你到时候若是不满意,可直接去找碧落,可不能来找我。”
双音笑道:“怎么会?碧落眼光好,双音信得过,只是未曾想天君会待双音这么好。”
白蘅芜剜她一眼道:“这话说的像是从前苛待你了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在世的亲人,也就有林宣林大人了,他是你舅舅,自然是要进宫的,只是不妨碍我也要给你置办礼妆,寒玉孤身一人,礼单也都从秦淮宫出,倒省了许多人情事。”
双音与寒玉哪里有不赞同的,都连连谢恩,居亦龙也笑道:“天君高兴,只是臣内要破费了。”
白蘅芜听后失笑:“这话说的,像是白徽仪的风范,你和他在一起学不来什么好。”
居亦龙低头笑了笑,便听白蘅芜说道:“你们回去让御宫司拟好吉日与礼金单子罢,本君与温公子这里不必跟着了。”
双音与寒玉互视一笑,便行了礼离开了,居亦龙看着两人,不由笑道:“越来越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好了,我这好人也做到底了,”白蘅芜释然伸伸腰道,“他们乐他们的,我们去御花园里走走。”
已经有七八天没有下雪了,地面上的冰雪已然都清理干净了,走起路来也不滑,只有松枝花苞之上残留着层层白雪。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只是手挽手,慢悠悠的走着,仿佛旧街市上晨起出来买鸡蛋的老夫老妻一般,竟十分悠然自得。
风有些凉,居亦龙替白蘅芜戴上了帽子,那白色绒边绕着白蘅芜脸庞一圈,倒像极了软糯可口的糯米糕,居亦龙不禁贪心多看了两眼。
“怎么了?”白蘅芜看着居亦龙只看着自己不说话,便开口问道,居亦龙有些失神的叹道:“一晃,臣内都陪着天君五六年了,怎么都觉得天君容颜依旧,臣内看着宫里那些年少君子,倒是觉得老了。”
白蘅芜听了不忍笑道:“这话可怎么说呢,你入府两年,如今已经是贺沅五年,不过六年光景………这一算年岁,你已经二十九,我也有二十七,竟都老了……”
居亦龙闻言,却有一些伤感,时光荏苒,匆匆不回头,一眨眼,怕是半生已尽。
白蘅芜也突然觉得心头莫名悲凉,却抬头看了看居亦龙的眼睛,微微一笑:“又能怎样呢?我们还会有好多六年,六十年呢………下辈子,也会有好多年………”
“下辈子……”居亦龙念叨着,看着白蘅芜只觉眼眶湿润,有些哽咽低沉道,“不只有下辈子,我们还有生生世世呢,好不好?”
白蘅芜嫣然笑道:“好,生生世世,不许赖账。”
黄昏吹起松枝上的雪,吹落了,露出那春意盎然的绿针来,居亦龙陪着白蘅芜逛了一逛,忽然瞥见御湖湖畔,有人静坐,白蘅芜也瞧见了,两个人便走过去瞧一瞧,只见那湖面已然结冰,离着岸边的湖面被人凿了个小洞,有细细鱼线垂钓其上,一旁柳树下,有人披着件蓝色斗篷,靠着大树,静静望着湖面鱼线出神。
背影,白蘅芜不大记得,居亦龙日日去龙章宫请安,是认得的,便对白蘅芜道:“天君,前面应该是江承书。”
“哦?”白蘅芜挑挑眉,不是病了么?
且说这面江顾词察觉身后有人,便回头一瞧,忙起身过来道:“臣内见过天君,见过温公子。”
白蘅芜抬抬手,打量了江顾词一眼,他皮肤白,蓝色又衬得透净,细眼长眉,翩翩风度,看着俊俏,不过在后宫之中,也不是很出挑,白蘅芜记不太清,不过似乎是宠幸过一次,倒还对的上号,便问道:“起来吧,君后说你病了,这大冷天,怎么不在殿里养着?出来再添上风寒怎么好。”
江顾词道:“回天君,臣内时常胃痛,闷在玉树堂里久了,也想出来透透气,也是喝了药过来的………”
白蘅芜不计较这个,便点点头,又去看了看他的鱼竿,居亦龙在一旁看着,只觉得那鱼竿之上,似乎垂下去了好几根若有若无的鱼线,便好奇问道:“江承书,这一根鱼竿之上,竟然有五六个鱼钩不成?”
江顾词大方一笑,拎起来鱼竿说道:“温公子勿要笑话,臣内没有放鱼钩,不过就是学学姜太公罢了,御湖里锦鲤无数,怎会是臣内能钓得的,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
“那你这样,相当于投食了。”居亦龙听后不免笑道。
白蘅芜看着江顾词的模样,不知怎的,只觉得有几分疏离之感,或许,只是不太熟悉亲近的缘故。
江顾词收了鱼竿,余光瞥见白蘅芜的注视,便低下头道:“天君,起风了,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别吹了风罢。”
白蘅芜看着他躲避的模样,便说道:“无妨,本君与温公子一路,你且回宫里歇着吧,身子好了再多出来走动。”
江顾词行礼后便离开了,居亦龙便道:“天君,这个江承书,倒是个有性情的。”
“直率,不争,”白蘅芜看着江顾词的背影消失在黄昏中,开口道,“若当真是真性情,倒是也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白蘅芜虽然觉得江顾词不错,但是谨慎些总是应该的。
回了秦淮宫,是夜,白蘅芜便歇在了这,次日清晨,松竹便过来请安,白蘅芜见他,知他是过来报日子的。
白蘅芜问了最近的日子,松竹便说了最近的一月二十二,正是吉日。
居亦龙听了,便过来问道:“天君,今日已然十六,时间是不是紧凑了些?”
白蘅芜却思量着说道:“本君要带你们去长宁行宫待上一阵,既然如此那就二十三日启程,他们二十二成婚,婚后便可放他们出宫一阵,不用跟着去行宫了。”
居亦龙听了,才觉有理,松竹也应下来,赶忙回御宫司筹备东西去了。
这几日,双音与寒玉的活都被停了下来,凤仪宫里有碧落拉着双音挑这选那的,秦淮宫里有枕夏秋晨拉着寒玉八卦,一时间竟然都忙了起来,整个宫里也都喜气洋洋。
一转眼,一月二十一日午后,松竹过来凤仪宫,天君不在,松竹便对碧落说了说成亲的规矩。
玉衡沏茶过来,也听的十分仔细。
只听松竹说道:“双音与寒玉,都是宫里头的,自然省了提亲定亲这些,只需明日一早,寒玉先给温公子磕个头,便一同来凤仪宫,入正堂,拜天地,拜天君与林大人再拜夫妻,因着宫中规矩,宴席便摆在凤仪宫后殿,到时,仅设了秦淮宫与凤仪宫两个宫的桌席,若后宫有人来凑趣的也能过来喝杯喜酒,喝过喜酒,你们便给天君磕个头,便可离了宫,一路有花轿,烟花炮仗,定是热闹。”
双音听了,脸颊已然是烧红了的,碧落打趣道:“姐姐,这怎么没到正经时候,还害羞了呢?”
双音白瞪了碧落一眼,松竹又将礼单递与双音瞧了一瞧,便回了御宫司,晚间白蘅芜从凌霄殿回来,碧落又把松竹的话说了一遍,白蘅芜听后并无不妥,便点头催着双音赶快歇息,一回头,又看见玉衡杵在那里,似乎刚才听得格外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