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刀,疯狂的插在已经躺在血泊中的人。
鲜血还在流淌,染红了铺在地上的袋子,染红了墙根,与宫墙融为一色……
双音闯进门来,见到的便是如此这般疯癫的场景。
她的眸子开始凝结成霜,声音含着几分颤抖的怒意:“来人!给我拿下!”
身后侍卫冲出来,把几近疯癫的人扣押在了地上,双音身后,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白蘅芜闻讯赶来,身后还跟着秦若筠,居亦龙与程曦几人,那血腥味浓郁,各类药材上都零零散散着血滴的痕迹……
程曦只瞧了一眼,便觉得恶心想呕,白蘅芜拉他到身后,挡住了他视线,对双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双音不忍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人,扭过头去说道:“我一进晒药房,便看见了李太医在这,便问了他几句,他说那夜刚好看见了一个小宫人来这,当夜值守的正是陈太医与文太医,我来找他们,陈太医不在,文太医说,那夜上半夜是陈太医值守的……”
“那很不巧,陈太医应该听见了李太医与你的对话,”白蘅芜冷眼看着被扣押的陈太医,走上前去抬起陈太医的头问道,“死到临头了,你想说真话?还是假话?”
陈太医直勾勾的盯着白蘅芜,忽然露出牙嘿嘿大笑起来:“死?我死了?哈哈哈哈,我终于死了,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们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白蘅芜冷声道:“我问你,是谁指使的你,竟让你敢冒九族皆灭的险?”
“一定是有人指使的,”陈太医忽然板起脸来说道,“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哈哈哈哈哈不会告诉你……”
白蘅芜瞪着他,只见他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有血涌出,侍卫忙松开检查,却发现陈太医已经没气了。
白蘅芜起身,看着那冰冷的尸体,回头对舒云说道:“去按照二品官员葬制安葬李太医,至于陈太医,仵作检查完尸体无误后,碎尸万段。”
“双音,”白蘅芜拉过双音的手,只觉得那手冷冰冰的僵硬,她看了看双音叹了一口气,“不关你的事。”
双音低下头呢喃道:“李太医说,他本不愿参和这宫里的是是非非的,是我害的他,明明可以去查档案……”
白蘅芜轻声道:“没事了,本君会请最好的法师为他超度。”
秦若筠在身后,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意外,仔细想想说道:“天君,陈太医定有人指使,臣内会尽快查清陈太医生前身边来往亲密的人。”
白蘅芜看了一眼秦若筠说道:“好,去查吧,三日后,本君要结果。”
秦若筠抬头,看着白蘅芜,忽然想起那天,她的话。
“无论如何,只要你问心无愧,本君就相信你。”
他不会辜负她的。
夜,白蘅芜从凌霄殿出来,见双音坐在玉阶之上出神,便也过来安慰:“不要多想了,人世无常,各有宿命罢了。”
双音低沉着声音郁郁寡欢:“或许我不该多问的……”
“如此说,我也不该让你去太医院查的,”白蘅芜说道,“其实双音,直接的杀戮,鲜血,是最容易让人放下的,放不下的,实际上是人与人之间的算计。”
双音抬头,眼里是湿润的,她的日子一直都很是安逸,不曾经历太多腥风血雨,虽然她知道,宫门内的日子,一定不是表面那般光鲜,但她也不曾想过,会是这样肮脏不堪。
“人心,看不透的,”白蘅芜叹了口气,“这次毒害新人的幕后主使,谁人都有可能,程才人,温徽仪,秦昭华,甚至,藏着更大的阴谋,都有可能。”
“实际上,天君是已经有自己的决断了么?”双音隐隐觉得是这样,在她心里,天君无所不能。
白蘅芜却只是淡淡一笑:“我不插手,去交给秦昭华处理,实际上也是在给那个人一次机会,人非圣贤,善恶,也都是一念之间的。”
双音看着白蘅芜眼里的墨蓝水色,是夜空一望无际的星辰浩瀚,那无尽之处,源源不断的光芒闪烁。
哪些是炽热的?哪些又是冰冷的?
大概,只有触碰到了,才能得知吧。
秦若筠在忙,居亦龙和程曦的嫌疑还在,白蘅芜思来想去,还是去了玉树堂。
白煜晚膳没动几口,全无食欲,墨衣看着是急在心里,都说后宫是吃人的地方,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第二天便是如此境地了!
晚膳后,白煜便一直昏睡着,太医赶在宫门下钥前,来了一趟。
“许太医,我们家主子晚膳没怎么动,身子可还好?还要不要紧?”
太医刚刚搭完脉,墨衣便急着追问,许烨许太医扣上箱子说道:“承书所食不多,现下已无大碍,皮肤红肿之状明日便可尽消,今晚会有烧热,也是正常,只需要在临睡前喝过药,清淡饮食,就会没事了。”
“果真?”墨衣喜道。
许烨点头,拟了去烧的药方。
白蘅芜站在殿门口,听见了里头的话,便放下心来,许烨出门见了天君,慌忙行礼,被白蘅芜拦了下来:“去拟药方吧。”
许烨走后,白蘅芜便掀帘进去,墨衣见了,大气也不敢出,行了礼,便被双音一个眼色支了出去。
屋内只剩得白蘅芜与榻上的人。
看着有些红晕的唇,脸色似乎比晨起好了一些,一股淡淡的松枝寒香弥漫,白煜微微动了动身子。
“你要不要起来,不然晚间就该睡不着了。”
白蘅芜试探的说了一句。
白煜睁开一只眼,瞥了一眼床边,这才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天君何时来的?我……臣内竟不知道。”
“刚刚过来,”白蘅芜靠着床幔说道,“太医说你没大碍了,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白煜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白蘅芜,烛光下不甚明朗,但是美人在骨,寒香幽微,别有一番风景。
白蘅芜问道:“你才入宫第二天,不害怕么?”
白煜摇了摇头,耸耸肩:“我只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妨。”
白蘅芜轻轻一笑:“说辞还真是潇洒。”
“天君,”白煜看着她问道,“你有没有一丁点因为我这个人而选择了我。”
白蘅芜听了,只觉得话语间微微有些苦涩伤感。
见她不答,白煜自知言语有失,刚要说话,便听白蘅芜说道:“舒云说你看着面善,一瞧便是豪迈爽朗,不拘一格的人物,虽然你殿选那日的说辞的确恭维,但是我也觉得你并非矫情的人。”
白煜笑道:“多谢天君不怪罪臣内失言,臣内只是不甘,永远以白家的名义活着罢了。”
听着这话,白蘅芜有些出神,她想到了秦若筠,那个小心翼翼的人,何尝不是在为了秦大将军府活着呢,那么多年啊,他总是不能以自己的模样活在自己眼前……
白蘅芜心下有些悲凉,墨衣端了药来,白蘅芜接过来说道:“本君来吧。”
白煜有些受宠若惊:“天君……这……”
“把药喝了,一会便睡吧,明早起来,就都没事了。”白蘅芜一边细心吹着药一边说道。
白煜有些迟疑的问道:“那天君晚上……”
“本君不走,陪着你就好了。”
书雅殿的寝殿内,有人噩梦惊醒。
窗外是闷闷的天气,似乎有雷雨滚滚而来。
程曦抱着被坐起来,从窗外寂静无声,坐到了雷鸣阵阵。
守夜的世玉察觉到了主子醒了,进来一瞧,果真主子坐在床上出神,只听程曦缓缓问道:“天君,是不是还在玉树堂没出来?”
世玉默然,低下头去,程曦冷笑道:“不过就是个新鲜货,我不怕他……只是,雷公藤的事……”
世玉走近悄声说道:“奴才明白。”
程曦点点头又问道:“御宫司新调来的那些人,有没有可用的?”
世玉道:“这几日瞧着,倒是有个叫流萤的还不错,白白净净的,干活也利落,而且奴才查过了,底子干净得很,只是年岁小,诸多人情世故,怕是不甚明了。”
“这都无妨,”程曦思虑道,“干净就好,你留心着,也提拔提拔他,雷公藤的事情过后,沅兮的位置,也该有人替代了。”
雷雨交加,白煜睡得不甚踏实。
辗转难眠,白蘅芜睁眼看了看身边人说道:“睡不着么?”
白煜转过身来说道:“臣内不喜欢下雨的天气。”
白蘅芜说道:“本君也不喜欢,一夜的雨,估计宫里大多人都睡不着吧。”
白煜听了道:“臣内听说教习姑姑说起,秦昭华是位宽严并济的主,想来,定会查出雷公藤的幕后主使。”
“他的确谨慎,也有能力,”白蘅芜想了想道,“你还知道温徽仪吧。”
白煜点头。
白蘅芜道:“温徽仪是个不与世争的人,你有空可以多去他那走动走动,觉得你们两个性子能谈得来些。”
白煜说道:“那过几日,臣内去拜访一下这位温徽仪。”
透过轻纱幔帐,白蘅芜看着那微微烛火摇曳,雨势减弱,白煜也渐入梦乡,她就静静的出神,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白煜的烧退了,白蘅芜看着他无事,悄悄下了床榻离开了寝殿。
墨衣还在殿外打盹,感觉有人出来,赶忙站起来。
白蘅芜只是匆忙离开,留了一句:“好生伺候白承书。”
早起,夜雨散去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秦若筠早起后便在后院竹林中坐着,松竹去了两个时辰,还是没有回来。
清风过来见秦若筠说道:“主子,午膳好了。”
已经晌午,松竹还是没回来。
秦若筠思来想去,起身回了殿内,对清风问道:“你哥哥清水呢?”
清风说道:“他早起好像跟着松竹出去了。”
“他们一起去的?”秦若筠问道,清风点头,秦若筠似乎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从前在王府里,清水似乎和沅兮关系不错的。”
清风欲说话,就只见松竹和清水一同回了来,屋内没有外人,清风把门关上,四个人一屋,说起来今日上午的事来。
只听松竹道:“奴才早上领命去了御茶司,查了宫人住房里头,都是干干净净的,想必早已经收拾了,不过,奴才发现了一个叫素荣的小宫人,很是不对劲,他才入宫半年,每月月例不多,可是奴才却在他的床铺旁,发现了一锭银子,他说那是他老家母亲托人送来,在宫里好办事的,不过奴才却觉得不妥。”
“后来呢?”清风急着问道。
松竹神秘一笑:“奴才想诈他一诈,因为我和清水兵分两路,我不知道清水到底问出来沅兮什么没有,所以我干脆就笃定是素荣做的,便告诉他,我们主子已经知晓是沅兮指使他做的,也是他夜里去太医院偷偷拿药的,如果他说出真相,戴罪立功,主子可能会从轻发落,到底是小孩子年轻,诈一次就全招了!”
秦若筠藏在袖下的手已然紧握,是他!当真是他!就如此急不可耐么!
清风听了差点眼珠子掉出来,惊道:“果真是程才人……”
“沅兮那边呢?”秦若筠抬头看了看清水,清水说道:“主子,沅兮没什么动静,奴才本想借着还之前沅兮借我的银子,见见他,不过他有事,出不来,奴才在殿外,碰见了世玉,他说新搬了宫,沅兮最近忙得很。”
秦若筠思量半日,向松竹道:“素荣人呢?把他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