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秦楚之火

老鸨上下打量了居亦龙一番,竟然蹙起眉来,思量了些时候道:“规矩,都是人定的,花月楼收人,看的是骨子里的东西,像爷这样的,我们花月楼只能望而生畏,是调教不出来的。”

居亦龙琢磨道:“骨子里?那不就是在尚未定性的时候,调教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么?所以,妈妈是觉得我岁数大了?”

居亦龙淡淡温笑,自己打趣,老鸨则笑道:“爷可真会开玩笑,像爷这样标致温柔的,几百个里也挑不出来一个,何来嫌弃?”

花昱尘在一旁听着,一面磕着瓜子一面开口问道:“妈妈,我看花月楼里,多少有些生来残疾的人儿,怎么,现在宾客都好这一口?”

提到这,老鸨意味深长的笑道:“这可是两位爷不懂咯,这不齐全的,才是最能挑起来火的,你比如说那不会说话的,泪眼汪汪的格外惹人疼,那看不见的,更有大价钱,什么都看不见,躲得和猫似的,男人女人,哪个不喜欢刺激的………”

看着老鸨越说越起劲,居亦龙和花昱尘眼底皆划过一丝错愕。

这人心扭曲,竟可如此地步。

他忽然想起来长宁行宫的慕晗……

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厢房之内,烛火依然。

白蘅芜转着手里的团扇,看着玉衡房间里的棋盘问道:“你也喜欢下棋么?”

玉衡回头看了看说道:“还好,琴弹的不好,画又一团糟,妈妈说只瞧着棋下的还行。”

提起棋来,玉衡眸中似乎有些沉溺,颇有温柔之色,白蘅芜笑道:“有姑娘喜欢和你下棋么?”

玉衡眸子微微暗淡下来,轻轻摇摇头:“没有,我只和玉娘,下过棋,我今夜接客前,除了妈妈和玉娘,我从未接触过楼里其他人,不过……进来之前,也有人教过我下棋,是一个很温柔的哥哥,说话也是轻轻柔柔,小心翼翼的……”

语气微微惆怅,白蘅芜听了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居亦龙,也是那般小心谨慎,温柔不敢出气似的。

“他是你的朋友么?”白蘅芜问道。

玉衡笑容有些苦涩,摇头说道:“非也,玉衡孑然一身,无亲无故,为了填饱肚子,甚至路边乞讨,被人欺负惯了,哪来的朋友……”

白蘅芜好奇道:“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玉衡回忆道:“是三年前,我去棋社找份工,偶然看见他和别人下棋,我没看过别人下棋,一时好奇看了看,就被老板大骂一番,还是他好言相劝,还带着我下了一盘棋。”

“也是个善良之人了,”白蘅芜问道,“他是什么人?”

玉衡颇有些酸楚道:“与我而言,他遥不可及,我也只与他有那一面之缘……后来听棋社其他人说,他是都史舒府的少爷,不常出门……”

都史府,舒家。

三年前是都史,如今也成了长史府了。

白蘅芜听了,亦觉得玉衡身世之苦,心有怜惜,不由得叹气,玉衡悄悄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美人,又低头思量许久,抬头正对上了白蘅芜的目光,欲言又止。

“怎么了?”白蘅芜看着他问道。

玉衡迟疑片刻,才问道:“玉衡斗胆问小姐,为何……为何要掷这五千两,玉衡自觉琴棋书画不精,相貌在这花月楼中并不出挑,小姐是否…………”

“是否什么?”白蘅芜挑挑眉,颇有兴致的看着他。

玉衡深呼吸口气道:“是否小姐另有目的?”

是个聪明人。

心思也透彻。

白蘅芜微微一笑:“是,另有目的。”

玉衡听后似乎松了一口气,继而说道:“那小姐有什么想问玉衡的,尽管问,玉衡定知无不言。”

白蘅芜笑道:“我们才认识多久?值得你知无不言?”

玉衡却严肃说道:“无论如何,小姐重金买我这一夜,是相信我身上有价值,玉衡这辈子,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价值,所以难得小姐看得上,自然知无不言。”

白蘅芜听后,静静转着扇子,打量着他笑道:“别紧张,我只是好奇,花月楼宾客的喜好,为何如此特别?像你这般健全的,宾客似乎并不怎么买账……”

白蘅芜意有所指,玉衡自然知道,开口说道:“玉衡来花月楼不过半年,一直都受玉娘调教,很多事都不太了解,宾客各有喜好,玉衡也未觉得不对,只是花月楼树大根深,大致是每隔五天,就会有新进来的人,都是身子不太健全的,玉娘也都调教着,我见过他们几次,也都是怯生生的,不说话。”

“每隔五天?”白蘅芜蹙眉说道,“那,你可认得江林?”

玉衡听后,想了半日,似乎有所记忆,便说道:“我曾听玉娘提过这个名字,听得不大真切,不过一次妈妈说过,好像还提过什么大人……之类的,都是人名,我不大记得。”

“大人?”

白蘅芜若有所思,低头回想了纪华之前说起南城的官员,便一一写在了纸上递给玉衡道:“这上的名字你读一读,看看哪个熟悉一些?”

玉衡接过来,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目光有些不太确定的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正当玉衡思虑间,外头忽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花昱尘和居亦龙的声音此起彼伏:“主子!不好了!出事了!”

白蘅芜心里一沉,忙起身打开门,只见居亦龙深邃的眸子难得惊慌失措道:“主子!出事了,秦楚阁失火了………”

白蘅芜一听,一个箭步冲了下楼,花昱尘居亦龙紧随其后,街市上熙熙攘攘,嘈杂不堪,秦楚阁的方向火光冲天,乌黑浓烟滚滚,离得远远的,白蘅芜已然能听得见那周遭的鬼哭狼嚎……

一把大火,把秦楚阁烧得精光,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三个人紧赶慢赶,来到秦楚阁时,路已然是围得水泄不通,空气都是灼烧的糊味,呛得人难以呼吸,白蘅芜推搡着看热闹的人,心中默念着白煜几人的平安,居亦龙和花昱尘在后头紧着保护白蘅芜,生怕出了一点岔子,磕着碰着都是顶要命的,就在白蘅芜慌乱之际,废墟背后转出来几个人,夜色笼罩不清,但是一角尚未被熏黑的衣衫,已然让白蘅芜落下心来。

另一侧,白煜与陆成勋被浓烟呛到不行,一面猛咳嗽着,一面还要护着身下的双音。

白蘅芜冲过去看着双音身上的衣裳有些拉扯的痕迹,似乎很快的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看白煜与陆成勋,都被呛得不行,不由得问道:“有没有伤到?”

三个人摇头,还好只是被烟呛到,白蘅芜看了看一片废墟的秦楚阁,冷不防问道:“江林回来了吧?”

白煜一愣:“夫人怎么知道?”

“回去再说,”白蘅芜看了看几人说道,“太医都在客栈,先回去。”

双音跟在白蘅芜身侧,快步的走着,居亦龙退下来身上的袍子披在了双音身上,遮掩她露出的肌肤,亥时已过,远离了秦楚阁的喧嚣,双音不由得回头看了看那墨蓝色无甚痕迹的天空……

那双眼,那似是故人的悸动……

黑暗之中,双音抬手擦干了眼角一行清泪。

桃夭客栈之内,太医忙着检查几人身体,一圈下来,并无大碍,白蘅芜这才放心下来。

留了白煜,陆成勋与双音,白蘅芜便关了房间的门,坐下问道:“这把火是江林放的吧?”

白煜点点头说道:“是,江林与我们碰了个正面,秦楚阁里一半都是他的人,抢了双音姑娘不说,还捆了我和成勋,要一把火烧死我们,却不想火烧了柴房后头的厨房,炸了起来,便把一座楼都烧了。”

“暗卫救的你们么?”

白蘅芜思来想去觉得哪里不太对。

陆成勋和白煜都点头道:“暗卫是看见柴房起火过来救的我们,只不过他们并不知道楼内情况,也不知道双音姑娘与我们不在一起,所以……”

“所以,”白蘅芜转头看向双音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