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依赖与依恋

伊路米看着米兰呆滞的神情第一次觉得从小就习惯的鲜血有些刺目，他将米兰手上还鲜血淋漓的残肢拿走丢到一边，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伊路米……”米兰睁大了有些酸胀的眼睛，双手上还残留着液体黏腻的触感，铁锈的气味扑鼻而来。

米兰在生命感到威胁的时候，为了自保发动了空间移动，她可以移动她念力能覆盖的东西，所以米兰在恐惧中下意识地传送了史跋紧拽着她的双手。她一阵心悸，身体还残留着对史跋的双拳的恐惧，当时自己应该是真的想要杀了史跋的。

伊路米一言不发地将米兰带到了瀑布下，那里早已不见勾四的人影，唯有水潭的石头上还残留了未被水流冲走的血迹。

米兰蜷缩在水岸洗着双手，伊路米站在旁边看着她，突然想起了奇犽小时候第一次杀人后的情景，一向开朗顽皮的他竟然躲在房间闷了好多天，那种无神的表情就和现在的米兰一样，感觉从那次以后，奇犽和自己的关系就变得疏远了。伊路米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些心慌，明明这次的事情和自己无关，明明米兰也不是他的家人，明明自己只是想利用她...

“我去找勾四。”伊路米的心慌表现出来的是转移话题，虽然一张钉子脸丝毫没有什么变化。

米兰洗完手，顺手抹了一把脸，掩盖了一下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伸手拽住一下伊路米的衣服，道：“我和你一起去。”米兰也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她无法对要杀自己的人宽厚以待，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

伊路米没有阻止，默认了米兰的跟随。让米兰没有想到的是，勾四托着这么重的伤竟然去找了西索。

“你已经死了，我不杀已死之人。”当她看到变态大人独自坐在树下笑看着对面胡乱挥着刀戟的人的时候，心里不禁泛起了一阵说不清的酸涩，原本银虹般的刀刃如今如他主人的眼神一般黯然失色。

伊路米冷冷地看着如同闹剧一般的场景，几只钉子破空而出，随后传来一阵闷响和金属落地的声音。米兰在心里给勾四默默地画了一个十字，作为对一个战士的敬重。

“对不起，让他逃了。”他走了出来，却一点也没有愧色地道。

“骗人。”西索笑着洗牌，“哦，小姑娘也在啊？♥~”

伊路米走到勾四旁边，将他身上的牌子取下来，随手丢了一张牌给西索，道：“这样我就有六分了，这张就没用了，给你吧。”

“这是谁的牌子？♦~”西索挑眉接了过去。

“一个妄想狙击我的人。”

米兰听到后来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看到牌子上的数字，嘴角抽搐，这不是史跋的号码牌吗？伊路米什么时候去拿的啊……他不要可以给她啊，干嘛给那个变态嘛！

“小姑娘的分够了吗？”西索满脸兴味地看着米兰的表情，拿着这张号码有点炫耀意味地在手上转着。

米兰幽怨地瞥了一眼伊路米，然后郁闷地摇摇头。

“我的分也不够呢♠~”西索扭着不科学的小细腰向米兰这边走过来，几只艳丽的血蝴蝶在周身盘旋，弥漫着妖冶而诡异的气氛，他低下头凑到了米兰的身边嗅了一下，道，“血的味道。小姑娘要不要和我一起？~♣”

“啪。”西索伸出的手还没碰到米兰便迅速被伊路米打掉了。

“她和我走。”

“呵呵。”西索叉着腰揉了揉有些红肿的手，“你的分不是满了吗。”

伊路米的脖子扭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道：“刚刚的号码牌，1亿戒尼。”

西索顿时鼓出一张包子脸。

伊路米顿了一下，想了想，道：“西索，你现在有几分了？”

“嗯哼？~♦加上这张五分。”

“我用这张号码牌和你换两张。”伊路米从口袋里掏出一张384号的号码牌道。

西索眯了眯眼睛道：“好哦♦~”

米兰瞪大了眼睛，摸了摸身上，她记得这是她从葛雷塔那里拿的，什么时候到了伊路米这里？！

交易成立以后，“一亿记得打到账上。”伊路米撂下一句话，拽着还在震惊中的米兰留下包子脸西索走了。

米兰诺诺地跟着不时用余光瞄着伊路米，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的沉默让她想说点什么又有点不敢。脑子转了一转后，她从平行空间里取出一块巧克力蛋糕，犹豫着要不要给伊路米，来打破这种尴尬。她的背包在和史跋的打斗中落在了那片树林里，现在在别人的眼中，就像是魔术师凭空拿出了一样东西奇妙。

不过米兰还在踟蹰的时候，她手上的蛋糕就不翼而飞了。她抬头看着已经接过蛋糕，然后还向她伸出手的伊路米，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雀跃地笑了。

她从平行空间取出一把叉子递了过去，在这荒郊野外的，还要吃得优雅，简直违和。

“呐，伊路米。”米兰踢着路边的石子，期期艾艾地低头说，“…你之后什么打算啊……”

伊路米端着蛋糕盯着米兰半晌，然后开始拆头上的钉子。

米兰吓了一跳，有些惊悚地看着伊路米正在变形的脸。

“啊，清爽多了。”伊路米象征性地顺了顺头发，继续开始吃蛋糕。

这几天见惯了伊路米集塔拉苦装扮的米兰，有些不习惯眼前的黑发美男子，一副扭捏状，手指搅着衣角。

“嗯。大概是等你凑齐三张牌然后就去睡觉吧。”伊路米已经吃完了蛋糕，将脏盘子和叉子往米兰的怀里一塞。

米兰晕乎乎地接过盘子，然后消化了一下他的话，然后抬头道：“你要帮我拿号码牌吗？”

伊路米大大的猫眼看了一下米兰，鄙视意味浓厚，不要问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过米兰还是弯了弯嘴角，至少他不会撇下她。这个想法冒出来以后米兰吃了一惊，为什么每次伊路米出现以后，自己就开始下意识地想依赖他呢。

“咕噜噜噜。”米兰和伊路米大眼瞪小眼了一伙儿，然后脸顿时红了，里面到平行空间里面翻出一只肉松面包，“天色不早了，要吃饭了，你、你要吃吗？”米兰说完以后意识到人家刚刚吃了一个巧克力蛋糕，扶额哀叹，自己的智商都离家出走了吗，刚刚到底是在干什么。

伊路米眨了眨大眼睛，道：“我想吃培根芝士焗土豆。”

“啊？”米兰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他的风格啊……

“培根芝士焗土豆。”

“培根、芝士、焗、土豆？！”米兰揉了揉鼻梁，道，“没有这种东西。”

“那就红酒香橙鸭。”

“没有。”

“蒜蓉龙虾。”

“没有。”

“相煎牛排。”

“……”

“只有这个，爱吃不吃。”米兰将肉松面包往伊路米的怀里一塞。

伊路米接了过去，迟疑了一下，然后道：“巧克力蛋糕。”

米兰看了伊路米半晌，突然笑了出来，把面包拿了回来，又端出一盘巧克力蛋糕递给了他，想了想又递了一瓶果汁过去。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伊路米竟然很有经验地生了一个小火堆。在野外的林地看篝火对不爱出门的米兰来说可以说是生平第一次。她饶有兴趣地拨弄着火堆，还时不时地加点柴火。不过这种情形，感觉很奇妙呢，那种古代言情小说里经常出现的，孤男寡女在荒郊野外……米兰瞄了一眼对面坐着的面无表情的伊路米暗骂了一声，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今天的自己果然有点奇怪。

“你经常生火吗？”

伊路米奇怪地斜睨了一眼米兰，意思是怎么可能。

也是，像他这种大少爷没事干嘛生火。可是这种技能难道是随便谁都会的么……

“生火也是必备的技能。”伊路米解释道，“小时候父亲教过。”

“唉？还要学这个啊。”

“职业杀手要学会应对各种境遇。”

米兰噎了一下，差点忘了人家特殊的职业。“那你还学了什么？”

伊路米抬头思索了一下，道：“体术、飞镖、剑道、钢琴、小提琴、毒物辨别、解剖、烹饪……”

“停。”米兰只是顺口一问，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多，一开始还只是感慨，后来听得她冷汗直冒，背脊发凉，解剖、烹饪……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父亲一定很严格吧。”

伊路米没有反驳，也没有点头。

“感觉我的生活就很单纯呢。”米兰笑笑，“除了实验就是实验，通过实验来探索这个世界，通过实验来改造这个世界，原来的我感觉这个世上没有比这个更有趣的事情了。但是现在自己好像稍微改变了呢。”

米兰说到一半顿了一下，有些苍白地脸上带了一点苦笑继续道：“伊路米，一开始我真的不懂你们的世界，也曾经质疑过，究竟是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考试呢？人与人之间就该是互相残杀的嘛？力量才是一切吗？这样的社会真得不是病态的吗？”

伊路米静静地听着，好像在等待着米兰将所有的情绪表达出来。

“伊路米……你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米兰忍不住问道。

“……”什么感觉啊……伊路米回想起他三岁的时候被父亲杀死的那只狗，三岁半时被母亲杀死的猫，四岁时被爷爷处死的玩伴，以及后来被他杀死的不计其数的目标，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命对他来说，变成只是有价值和无价值的区别了呢。

“只是在做生意罢了。”伊路米重复着席巴对他说的话。

“……对不起，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米兰沉默地抱着膝盖，看着忽明忽暗的火花出了神，忽然她感到头顶一阵温暖。

“知道奇怪就好。”

米兰任由伊路米揉着头顶，然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他的思路果然很奇怪呢，但是比任何安慰的话语都要让人安心。

“无论如何，我还是很高兴能认识你。”米兰拽住伊路米的衣服，轻声地对自己道，却还是被伊路米听到了。

杀手先生看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的小姑娘，露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生疏了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