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乃大晋皇帝所在,曹魏之时由魏明帝修筑而成。
殿前左右各升级踏步两道,禁军侍卫列阵两侧,威严难犯。拾级而上,大殿开门十二间,内有金铜大柱四根,雕龙刻凤,气势磅礴,大气非凡。
楠枝等人紧随楠将军之后,来到殿前,将官众人卸甲去剑交予护卫,方能入殿面圣。
来者除了楠晏之外还有军中副官萧进等人。
张茂应是凉州刺史之子,列属凉州麾下,不过他心痒难耐,早就想要拜见圣上,苦于没有时机。他一听到皇帝召见楠将军,便托口自己乃雍州大军前锋,也当同去,便来了。
倒是诸葛离百般推脱,不肯同行。
楠枝抬眼望去,皇帝大殿果然气势逼人,令人心生敬畏。
那年洛阳兵患,父王屡次登殿觐见,自己却没有机会一同前往,只能困在府中。这次入殿,实属第一次。
众人刚刚入殿,便被威严的气势所震撼了。张茂惊叹不已,说道:“圣上所在果然不同凡响,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般恢弘堂皇的地方!”
再望向皇帝的龙床,竟然空无一人。
楠晏心中虽然不解,仍向旁边的官员拜了,禀报道:“末将楠未迟奉旨面见圣上。”
官员道:“圣上有旨,令楠将军之女先入东堂,觐见陛下,其他诸将请稍后再见。”
楠枝听罢,心中一悸,这次召见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不过皇帝的旨意谁人敢违背呢?楠晏亦忧心忡忡,他先应诺下来,拉着楠枝到一边。
他明面上说道要提点女儿两句,以免小女不懂礼数,冒犯了圣上,实则低声对楠枝说道:“枝儿,这次看来来者不善,如是司马越那贼人想要加害与你,你便大声呼喊,我与萧都尉等人必回进来救你!”
楠枝点点头,心中却不免冒出了阳奉阴违的想法来:毕竟入殿之时众人早被收缴了武器,如何救得了自己?要是司马越真得要害自己,楠枝断不会呼救的,不然还要白白搭进去更多条性命。
楠枝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着自己颤抖的身体,跟随着一名官员进了东堂之中。
太极殿有东西二堂,东处乃皇帝召见群臣、商议国事之所,西处则为圣上起居之地。
进了东堂,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端坐面前。
此人便是如今的大晋皇帝司马炽(字丰度)!
司马炽原为豫章王,在诸王之斗中得东海王的扶持才登上这至高之位。论资历,他还只是一个弱冠五年的年轻人,丝毫看不出身上有皇帝的威严。
当楠枝入门之时,司马炽仍在赏玩一只困于笼中的珍禽异鸟,如同京城之中所处可见的、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一般。
直到门口宦臣呼道:“武卫将军之女楠枝觐见!”他才手忙脚乱地叫人拿走鸟笼,自己摆出皇帝的架子,甩了甩袖子,端坐御座之上。
楠枝毕恭毕敬地行礼:“小女子楠枝参见陛下!”说完,她也不抬头,依然保持鞠躬颔首的样子。
司马炽扭动着身体,左右盼望着楠枝,说道:“朕令你抬头。”
楠枝这才抬头面见皇帝,她有些惊讶地发现,座上之人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恶如豺狼,反倒是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
司马炽看了楠枝的面容,两眼焕发出惊喜的目光,他笑呵呵地问道:“朕听闻你昨日拦了长沙王的勤王之师?”
“嗯……”楠枝赶紧摆出一副羞愧难当的神色来,“小女子那时犯浑,胆大包天,还请陛下恕罪……”
说着这话,她的心中急促不安起来,看来果然有人将她的事情禀报朝廷了,如此一来,司马越那小人十之八九已经知道自己的存在。
不过楠枝仍心存侥幸,假装自己是鲁莽行事,别无它意。
“朕还听说,你是如今长沙王的姐姐,过去司马士度的女儿?”司马炽的这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楠枝的小心思打得粉碎。
“我……”楠枝结结巴巴,一时根本想不出什么可以糊弄的话来,要是随意编几个谎言,那便是欺君之罪啊!
她张嘴半天,欲言又止,心中纠结,最后只能点头认命,说道:“确实如此,我原是先帝册封的长懿亭公主,长沙王司马士度的女儿。”
皇帝听罢,竟然眉飞色舞,喜出望外地跳下御座,凑过来,惊奇地叫道:“朕真的没想到,朕还有一个这么美丽动人的皇侄女啊!”
楠枝本来早已做好袒露身份之后被伏兵擒杀的准备,却不料九五之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这下她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五年前洛阳围城,长沙王忠君护主,兵败殉国,你是如何活下来的?”皇帝兴致勃勃地追问着。
楠枝想着,难道他还不杀我,就是想再套出更多的同谋吗?可是自己的身份皇帝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恐怕楠将军之事亦遮掩不住了。她又看着面前男子的双眸,只见欣喜欢愉,没有看出一丝杀意。
她只好如实坦白这几年的遭遇。
司马炽惊讶不已:“皇侄女竟然遭受如此磨难,真叫人心疼!”他长叹一口气,招呼道,“来人,请楠将军来见朕!”
不一会儿,楠晏入堂面圣:“末将楠未迟,拜见圣上!”
年轻的皇帝开门见山便说:“楠将军,朕听皇侄女所说,这些年来她认你为父,可是真的呀?”
楠晏一听,诚惶诚恐地伏在地上,说道:“末将罪该万死,如此扰乱纲常之事确实是罪臣所为!”
“皇叔……”楠枝急切地挡在楠晏面前,言辞恳切地乞求道:“楠将军本来坚决不受,是我硬要如此的,而且要不是楠将军,我早就身死人手了!”
“哎——朕又没说要责怪楠将军……”司马炽面露笑容,连连摆手,“将军保护皇侄女有功,朕岂能赏罚不分?”
说着,他冲着楠晏问道:“朕听闻楠将军曾是京城左中郎将,因长沙王之事背上乱臣贼子的污名,才贬往雍州北方安定边陲,是吗?”
楠晏低头道:“正是如此。”
“好!”司马炽快活地跳回自己的御座,摆出一副严肃威严的样子来,说道:“诏,楠未迟护主有功,官复原职,拜左中郎将,领禁军左卫军!”
他呵呵一笑,“楠将军,左卫军并无兵马,朕听闻你如今是雍州主帅,你速速挑选一万精兵,编入禁军,进驻京城,拱卫京畿!至于帐下幕僚,将军可自行拔擢。”
楠晏目瞪口呆,他竟然没想到皇帝会下此等诏令,连连叩首道:“谢陛下恩典!”
接着司马炽又面向楠枝,说道:“皇侄女如今归来,亦不能怠慢!诏,晋封长懿亭公主司马枝为长平县公主!”
接着,他热情洋溢地提议道,“朕还年轻,太子尚幼,东宫空荡荡的,皇侄女若是不嫌弃,朕立刻叫人打扫出一间宫室来,让你居住。”
楠枝面露局促,她急急忙忙地一拜,说道:“谢皇叔恩典,不过枝恐怕住不习惯,还是想和楠将军同住……”
“也罢也罢……反正朕先让人打扫,皇侄女若是想住便来,若是不愿便去,随意来往,朕不强求!”司马炽笑呵呵地说道。
接着,皇帝下令让宫女带着楠枝去沐浴更衣,好好装扮,毕竟身为公主再以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捯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