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夏龙武感觉自己肺管子快炸了!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冰冷的雨水,像刀子一样刮着喉咙。两条腿灌了铅似的沉,每一次抬脚落下,都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血水,冰冷刺骨。
但他不敢停!一步都不敢!
身后那“沙沙沙”的声音,如同催命符,越来越近!像是无数只爪子疯狂地刮挠着水泥地,又像是潮水漫过沙滩,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感。他甚至能闻到那股子浓烈的、混杂着腐臭和鼠类特有骚气的腥风,死死追着他的后脖颈!
操他妈的!这鬼老鼠跑得比他抱着缸还快?!
他抱着那口死沉死沉的酒缸,像抱着个巨大的秤砣,每一次迈步都感觉要把腰给抻断了。胳膊早就麻木了,全靠一股狠劲死死箍着缸身。雨水糊了一脸,眼睛都睁不开,只能凭着记忆和对面的轮廓,死命地往前冲!
育才中学那扇刷着蓝漆的大铁门,就在眼前了!不到十米!
平时看着挺敦实的大门,此刻在血雨里显得那么单薄。门关得死死的,上面挂着一把拳头大的黄铜锁。
“开门!开门啊!!”夏龙武扯着嗓子嘶吼,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凄厉。
没人回应。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身后那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的“沙沙”声!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子带着腐臭的腥风,已经扑到了他后背上!
来不及了!
夏龙武眼睛都红了!求生的本能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一个加速,抱着缸,像头蛮牛一样,狠狠撞向那扇紧闭的蓝色大铁门!
“哐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沉重的酒缸加上他全身的冲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铁门上!那巨大的动静,震得门框上的水泥灰簌簌往下掉!
铁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呻吟,剧烈地晃动起来!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但那把黄铜大锁,依旧顽固地挂在那里,纹丝不动!
巨大的反震力传来,夏龙武感觉像是撞上了一堵铁墙!胸口一阵剧痛,眼前金星乱冒,抱着缸噔噔噔连退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进血水里!
“操!”他痛骂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而就在他撞门后退的这短短一两秒——
“吱吱吱——!!!”
刺耳的、如同无数铁片刮擦的尖利嘶鸣,如同海啸般从身后扑来!
夏龙武猛地回头!
头皮瞬间炸裂!
只见一片灰绿色的“潮水”,从街道中央汹涌而来!那是数不清的绿眼疯鼠!每一只都如同厨房里遇到的那种,体型硕大,皮毛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幽绿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疯狂饥饿的光芒!它们挤在一起,相互踩踏着,形成一股令人绝望的洪流,所过之处,血水都被搅动得翻滚起来!
最近的几只,已经扑到了他脚边!张开布满尖牙的嘴,朝着他的小腿就咬!
夏龙武亡魂皆冒!想躲?抱着缸根本来不及!拔刀?手还死死箍着缸呢!
“嗡——!”
那股熟悉的、霸道的暖流再次爆发!比前两次更加汹涌澎湃!瞬间席卷全身!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的爆裂声,如同放了一串蔫屁!
扑到他脚边的那几只绿眼疯鼠,身体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瞬间膨胀、扭曲,然后如同被挤爆的脓包,炸裂开来!粘稠的墨绿色液体和破碎的组织溅了他一裤腿!
但这自爆,仅仅阻挡了最前面的几只!
后面那如同潮水般的鼠群,没有丝毫停顿!同伴的死亡和爆裂的血肉,反而更加刺激了它们的凶性!无数双幽绿的眼睛死死锁定夏龙武,尖利的嘶鸣声汇成一片死亡的乐章,更加疯狂地涌了上来!最近的几只,甚至已经跃起,直扑他的面门和胸口!
完了!这次真完了!数量太多了!那暖流再邪门,也架不住这么多一起上啊!
夏龙武心头一片冰凉,绝望瞬间攫住了他。他甚至能闻到那扑面而来的、带着死亡气息的腥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嘎吱——!”
一声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猛地从头顶传来!
夏龙武下意识地抬头!
只见育才中学那扇蓝色大铁门上方,连接着门柱的、用来固定大门防止外推的粗大铁门闩(那种老式大门常见的,一根横着的粗铁棍,两头插在门柱的凹槽里),其中一头,竟然……被刚才他那玩命一撞,给震得从门柱的凹槽里滑脱了出来!
沉重的铁门闩,失去了这一头的支撑,在重力的作用下,猛地向下倾斜!
“哐当!!!”
一声更加巨大的闷响!
那根足有小孩胳膊粗、两三米长的沉重铁门闩,如同断头台上的铡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落下来!
不偏不倚!
正好砸在夏龙武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重重地砸进了浑浊的血水里,溅起一人多高的污浊水花!
更要命的是,这铁门闩砸落的位置,正好处于那汹涌扑来的绿眼鼠潮的最前沿!
“噗嗤!噗嗤!噗嗤!”
一连串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踩爆烂番茄的闷响!
至少有十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绿眼疯鼠,被这从天而降的沉重铁棍结结实实地砸了个正着!瞬间变成了一滩滩混合着墨绿色粘液和碎骨的肉泥!污血四溅!
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打击,让后面汹涌的鼠群猛地一滞!
无数双幽绿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混杂着恐惧和茫然的情绪!它们发出混乱的嘶鸣,冲锋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前面的老鼠被砸成了肉酱,后面的老鼠被同伴的尸体和飞溅的污血阻挡,一时间竟然挤作一团,在铁门闩前形成了一片混乱的真空地带!
夏龙武:“!!!”
他脑子嗡的一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这他妈也行?!
老天爷开眼了?!还是他老夏家祖坟冒青烟了?!
巨大的狂喜瞬间冲散了绝望!他来不及细想,也顾不上那根救命的铁门闩是怎么掉下来的,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
“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抱着那口沉重的酒缸,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那扇被撞得门轴松动、又被铁门闩砸落震得门缝微开的蓝色大铁门,再次狠狠撞了过去!
这一次,目标不是门板,而是门缝!
“哐!!!”
又是一声闷响!
沉重的酒缸加上他全身的重量,狠狠撞在了两扇铁门中间的缝隙上!
“嘎吱——吱呀——!”
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铁门,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间那道缝隙,硬生生被他这一撞,挤开了一个……勉强能侧身挤进去的宽度!
成了!
夏龙武心头狂喜!他像条泥鳅一样,抱着缸,侧着身子,拼命地往那狭窄的门缝里挤!粗糙冰冷的铁门边缘刮蹭着他的胳膊和后背,火辣辣地疼,但他完全顾不上了!
身后,鼠群短暂的混乱已经结束!同伴的死亡和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它们的凶性!更加疯狂、更加密集的嘶鸣声如同海啸般再次涌来!那灰绿色的潮水,无视了地上同伴的肉泥和那根沉重的铁门闩,再次朝着门缝猛扑!
夏龙武甚至能感觉到,那带着腥臭的疾风,已经扑到了他后背上!
他最后猛地一发力!
“哧溜!”
整个人,连同怀里那口沉重的大酒缸,终于狼狈不堪地、连滚带爬地……挤进了育才中学的大门内!
就在他身体完全没入门内的瞬间——
“砰!砰砰砰!”
无数撞击声如同冰雹般砸在身后的铁门上!是那些扑上来的绿眼疯鼠!它们撞在冰冷的铁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尖利的爪子在铁皮上疯狂抓挠,发出令人牙酸的“嚓啦嚓啦”声,混合着愤怒和饥饿的嘶鸣,隔着铁门疯狂地冲击着他的耳膜!
夏龙武一屁股瘫坐在门内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冰冷湿滑的铁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怀里的酒缸“咚”的一声砸在脚边,溅起一片水花。
安全了……暂时安全了……
他浑身湿透,沾满了泥水和暗红、墨绿混杂的污迹,胳膊和后背被铁门刮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但他还活着!
他抬头看向校园内。
雨还在下,暗红色的雨水冲刷着空旷的操场。操场上的塑胶跑道浸泡在血水里,颜色变得诡异。远处的教学楼,一栋栋沉默地矗立在雨幕中,黑洞洞的窗户像无数只没有眼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闯入者。
整个校园,死寂得可怕。
没有学生的喧闹,没有老师的呵斥,甚至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和门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头发毛的抓挠声和嘶鸣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夏龙武挣扎着爬起来,顾不上疲惫和疼痛,目光急切地扫视着空旷的操场和远处的教学楼。
嫣然!你在哪?!
他记得北冥嫣然教的是初三,教室应该在……靠西边那栋老实验楼的三楼?
他弯下腰,想把那口救了他好几次命的酒缸重新抱起来。手刚碰到缸壁——
“啪嗒。”
一滴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带着温热,滴落在他手背上。
夏龙武动作一僵,缓缓抬起头。
只见头顶上方,是学校大门内侧的门卫室雨棚。雨棚是铁皮做的,边缘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
但那水……是暗红色的。
他顺着雨棚的边缘往上看。
门卫室的窗户玻璃碎了一地。在雨棚上方,靠近门卫室墙壁的位置,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暗红色的雨水顺着那东西的边缘不断滴落。
夏龙武眯起眼,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去。
那是一件……蓝色的保安制服?湿漉漉地挂在雨棚伸出来的一截锈蚀的铁架子上,像是被人随手搭上去的。但制服下面……似乎还连着什么?
他往前挪了两步,换了个角度。
看清了。
制服下面,连着一条……胳膊?!
一条穿着蓝色保安制服袖子、皮肤泡得发白肿胀、无力垂落下来的……人的胳膊!
胳膊的断口处……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下来的!暗红色的血水混合着雨水,正从那断口处不断滴落,砸在下面的雨棚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夏龙武的胃猛地一阵抽搐,一股酸水直冲喉咙!他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敢再看那恐怖的景象。目光扫过门卫室敞开的、黑洞洞的小门。
里面一片狼藉。椅子翻倒,桌子被掀翻,地上散落着报纸和……一些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血迹。墙上,似乎还有几道深深的、带着污迹的抓痕?
一股寒意,比外面的血雨还要冰冷,瞬间浸透了夏龙武的骨髓。
这学校里……也有怪物!
而且,能把一个成年保安活生生撕掉胳膊的怪物……绝对比他遇到的那羊头怪和疯狗老鼠要恐怖得多!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脚边的酒缸,入手依旧是那种温热的触感,似乎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安全感。
现在怎么办?
外面是潮水般的绿眼鼠群,里面是未知的、更恐怖的怪物。嫣然……她还在学校里吗?如果还在,她在哪里?是躲起来了,还是……
夏龙武不敢往下想。
他咬了咬牙,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不管怎样,他必须找到她!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弯下腰,再次环抱起那口沉重的酒缸。这一次,他感觉……好像又轻松了那么一丝丝?是错觉吗?还是被逼到绝境爆发的潜力?
他抱着缸,像抱着最后的堡垒和武器,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离开了大门区域,踏入了育才中学空旷而死寂的操场。
脚下是湿漉漉的、被血水浸泡的塑胶跑道,每一步都发出轻微的“噗叽”声。他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操场边的单双杠孤零零地立着,篮球架在雨幕中沉默。远处的教学楼,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张张择人而噬的巨口。
死寂中,只有他沉重的脚步声和心跳声。
突然——
“滋啦……滋啦……”
一阵微弱但极其刺耳的电流噪音,从操场角落那个挂着大喇叭的旗杆方向传来!
紧接着,那平时用来做课间操和放通知的大喇叭,猛地发出一阵扭曲变调、如同鬼哭般的……音乐声?!
那调子……极其耳熟……
是……哀乐?!
低沉、缓慢、带着无尽悲凉和死气的哀乐旋律,在空旷的、被血雨笼罩的校园操场上,幽幽地回荡开来……
夏龙武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毛骨悚然,顺着脊椎骨,一路爬上了他的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