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记忆中的爷爷

在老一辈的思想中男孩子是用来传宗接代,女孩子是要嫁到别人家去的,这种思想在农村更甚。大多数农村人重男轻女,觉得生了女孩不值钱,生了男孩就是个宝。村里有一个跟我年龄一般大的女孩,从小跟我走的就比较近,她爸爸有四个兄弟,每个兄弟家里都有男孩,只有她妈妈生的是两个女孩。她奶奶从小没少给她妈妈摆脸色,婆媳关系也是十分的不融洽。她爷爷奶奶从小就不喜欢她,不管是吃的也好用的也罢都优先留给孙子,如果是孙子不要的才会给她。她跟我说她度小学二三年级那会,爸爸妈妈有时候出去上班很晚才回来她奶奶也不会叫她吃一次饭,也不叫她去家里睡觉,就让她在家里等到很晚妈妈回来给她做饭。

虽然在大多数人的思想里都觉得男孩是家里的继承人因此格外看重他们,但我爷奶奶是个例外。爷爷奶奶从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反而对我非常看重,特别是我爷爷从小就把我当成掌中宝。我爷爷有时候也特别可爱,有一年我外婆过生日,爸爸妈妈不在家,我爷爷带着我去外婆家吃午饭。当然那个年代我们家没有什么交通工具,都是靠一双脚走路。爷爷很早把事情做完就带着我往外婆家去,去外婆家要经过一条河和翻过一座山才会到。河中间有一座石板小桥,小桥很窄,一次只能过一个人的样子,而且没有护栏,从河这边走到河那边的时候我总是心慌,担心桥塌掉。过了河再往上面一些就要进山了,经过山里的时候能看到好大的一个砖厂,很多男人打着赤膊在太阳底下做工,爷爷告诉我如果小孩子不听话就会被抓到这里来做事,我害怕极了,抱着爷爷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下了山就能看到村落,不知道是因为去的少的缘故还是爷爷记性不好的缘故,爷爷在村落里迷路了,带着我在村落里绕了很久都没走出去,无奈之下只好走一段就向村里的人一段路,就这样三公里左右的路程我们走了一上午才到,到了外婆家她们都开始吃午饭了。吃完午饭我们又照着原路回去,外婆还给了我二十块钱红包放在口袋里面。经过山里的时候路边有一些野果子成熟了,爷爷带着我去野果子吃,我还满意欢喜的把果子装在口袋准备带回去给奶奶尝尝。去的时候觉得时间很漫长,回来的时候发现如此之快,一到家我就献宝似的想把外婆给我的红包给奶奶看一下。结果衣袋都给我掏穿了都没找到红包,只有一些果子,爷爷跟我说可能是摘果子的时候不小心掉了,那次是我第一次掉钱,当然爷爷也没能幸免被奶奶数落了一番。

爷爷喜欢种菜也喜欢栽树,爷爷种的菜长的十分的好,他定期会去菜园里除草、施肥,菜园里几乎看不到杂草,每一块菜地都是整整齐齐的让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在后山上有有很大一块地都是我们家的,爷爷在那里种了一大片竹子,还中了百合,种了番薯,但还有一大片地空在那里,他想在那里种满杉树,以后子孙后代建房子就不要去外面买树了。他买了很多树苗,带着我和奶奶一起去种树,我就跟在他们背后玩,偶尔帮他们给小树苗浇水,爷爷奶奶就在种小树苗。那块地大概有六七百平米,爷爷耗时很久才种满。

姑姑她们常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爷爷有三百五十天都在做事,唯一一次一连休息了三天是因为去割草手被蛇咬了。爷爷说当时他以为自己是被虫子之类咬了一下也没太在意,还是继续把手中的事情做完才回去,但是手后面手越肿越大而且手上还有两个小小的印才反应过来可能是蛇咬了。奶奶去村里找了赤脚医生过来给爷爷处理伤口,在医生来之前奶奶已经用绳子把爷爷被咬的那只手臂给绑住了。赤脚医生告诉爷爷只要把毒清理出来就没事了,医生拿着家里摔坏的瓷碗片把伤口割了一个口子,再用手把里面的毒血挤出来,等毒血挤完后再用淘米水反复清洗伤口,最后用草药捣碎用麻布包着伤口,全程爷爷都没说痛,只说自己这几天又不能做事了。

到了我上小学一年级了,妹妹出生了,爷爷总喜欢抱着妹妹笑呵呵的叫她宝贝,早上要抱一抱,晚上也要抱一抱,妹妹跟着妈妈去了外婆家爷爷就总是念叨宝贝什么时候回家。

天气入冬了,家里开始烤火了,前几天才来过我家的大姑又骑着单车跑来了,我爷爷正在后山砍拆,奶奶就问大姑怎么又回来了,大姑说做梦梦到爷爷跟她说晚上特别冷,叫大姑给她做棉被,觉得这个梦十分不好就决定回家看一眼,奶奶告诉大姑爷爷身体很好,不用担心,大姑又火急火燎的骑着单车回去了。

读小学我们有校车接送,刚好校车既来我们村也去外婆她们村,妈妈和妹妹住在外婆家的时候我也会隔一天就去外婆家住一天。星期一我去了外婆家住了晚上就和妈妈说我星期三不过来外婆家了,我要回家住,妈妈说一天住一晚挺好的,怎么好端端的要回家里住两天。我说不上原因,但是我的态度十分的坚决要回去住,外婆和妈妈都对我表示十分无奈也只好点头同意。星期三晚上同过去一样,刚吃完晚饭奶奶在洗碗收拾。我自己在玩,这天我总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好像总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我家附近走动。天越来越黑,爷爷奶奶都收拾好了开始烤火了,奶奶依旧是在睡觉前要把猪食煮好,爷爷则用呢子大衣抱着我坐在正北方向烤火,望着爷爷慈祥和蔼的面孔我问出了一句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爷爷,你什么时候死啊。”爷爷只是笑着,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当晚我十分的不安,总觉得有人想害爷爷,盯着黑漆漆的夜空心里十分害怕。

凌晨一点,奶奶叫我起来上厕所,接着问爷爷要不要上厕所,爷爷没有回答奶奶,奶奶以为爷爷睡的很深沉,起身摇了摇爷爷,爷爷还是毫无反应。我懵懵懂懂的也觉得事情不对,因为爸爸妈妈不在家,奶奶就去大伯家把大伯叫醒了,简单的把情况说明。大伯去村里把赤脚医生又叫过来了,医生给爷爷把脉,又翻看了爷爷的眼珠,说道:“脑溢血,血管爆了,没得救了。”至于当晚我怎么睡着的我也记不清了,只知道我妈妈从外婆家带着赶回来了。第二天姑姑她们都回来了,一个个都尝试着和爷爷沟通,但是爷爷只是静静的躺着,不会说话。我以为是她们的问题,也坐在爷爷床边握着他的手叫他,我觉得爷爷能听到我说话,只是不回回答而已,他是有知觉的。第三天爷爷去了,四个姑姑哭成一团,我也哭个不停,叫爷爷不要死。爸爸和大伯他们帮爷爷换成上了寿衣,送进了棺材里面。爷爷的葬礼期限是七天,那七天我没有去上学,天天呆在家里哭。出殡那天是堂哥端着爷爷的照片走在前头,原本我想给爷爷端照片的,爸爸不让。我跟在棺材后面,送爷爷最后一程,爷爷的坟是他自己挖的,坟前两棵松柏也是爷爷亲手种的,入土的时候所有的女眷都哭的伤心欲绝,此后我对爷爷的印象戛然而止。

菜园里没有了爷爷的打理野草渐渐开始斩头露脸,后山上爷爷种的树一年比一年高,竹子一年比一年茂盛,不过番薯、百合是再也没有种过了,棕树上的棕也没有人去收割了,蓑衣也没人会做了。我对爷爷的记忆一直封存在六岁之前,我想用文字记录起来可能能保存更久一些,因为人的记忆会逐渐模糊。爷爷陪伴我走了六年光阴,来不及说一声谢谢他老人家,他便离去了。每年过节我还是会回去看望他,给他准备他爱吃的腊肉,辣鱼,再给他烧点纸钱希望他在天堂能过的好。很遗憾他没能看到妹妹长大叫他一声爷爷,没能看到我堂哥结婚,没能看到曾经种的小树苗如今已是绿树成荫了………如今爷爷已经去世十七年了,想到过去的点点滴滴恍如还是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