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撑着紫伞的女子站在吊脚楼的飞檐之上。
只见女子肌肤惨白,两指遮唇默念着什么,原本迎风撞击的铃铛声忽而神奇停止。
再三声之后,裙摆垂挂的串串铃铛再度作响,发出一阵颤动人心的狂乱响声。
“铃铃铃!”
漫天的黑虫似乎受到了铃声的影响,不再受罗家寨短笛的控制,转而四处横飞乱撞。
“是你!”罗鄂咬牙切齿道,“你还没死?”
黑虫渐渐从四人身上散开。
林瑶青望见一个熟悉面容。
“紫香?怎么是你?”
昔日的同窗巫紫香冲四人大声道:“还不快跑?等死吗?”
林瑶青等人这才反应过来,拂去身上剩下的黑虫仓皇逃窜。
寨兵问:“寨主,还追吗?他们四个的灵力好生厉害!”
“算了!先赶紧通知巫陆,巫紫香还没死!”
“是!”
罗鄂的视线转向墙角处堆放的七个大坛子,勾唇阴森一笑。
*
巫紫香轻车熟路带着四人逃到安全地带。
张彻顾不上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一把扯住巫紫香的胳膊,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巫姑娘,我身上的情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蛊?”
巫紫香回头:“第一句就问这个?我还以为你们会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林瑶青也更关心情蛊的事:“是啊,紫香,你为什么要给我和张彻下情蛊?若不是白香姑娘,我们俩还一直被蒙在鼓里!”
巫紫香甩开张彻的手:“好嘛好嘛,我慢慢跟你们说。这里很安全,咱们先歇一歇吧!”
五人席地而坐,巫紫香说起缘由。
“林姑娘,当年我在锦凉城求学的时候,觉得你人还不错。当别人都欺负我、害怕我的时候,唯独你没有。所以我想对你示好。”
“这跟你下情蛊有什么关系?”
巫紫香答:“我知道张公子喜欢你,可眼见他又和别的女人搞在了一起,让我很不爽。于是冰河那天,我在张公子的身上下了蛊,让他此生再也不能碰别的女人,只能衷情于你一人。”
林瑶青诧异不已,巫紫香这哪里是示好?明明是害自己啊!张彻若此生只能碰自己一人,岂不是永远被他赖上了?
“万万不可!”林瑶青连连摆手,“紫香,我和张公子已经不是夫妻了,我留着这情蛊不合适。请问该如何解除?”
此时,张彻打断两人,插话道:“巫姑娘,我听闻湘西的蛊术可以控人,请问这情蛊是否也有此功效?”
巫紫香长发一甩:“当然!情蛊是湘西一派最绝密最顶级的法术,拥有母蛊者完全可以为所欲为。只是林姑娘不知道控制的方法罢了。”
既是独门秘技,想必巫紫香不愿外传。
张彻转念一想,今日巫紫香肯挺身救他们,必定另有所图。
于是张彻套起近乎,问道:“巫姑娘,你之前不是在锦凉城吗?”
“叶公子把魔宗解散了,我无处容身,只能回来了。”
林瑶青一听,又问:“紫香,你是什么时候入的魔宗?锦凉城早前的蛊虫控人之术也都是你干的?”
巫紫香低首道:“是我,不过此事说来话长。”
林瑶青反问道:“紫香,你怎能帮着我大哥助纣为虐呢?”
巫紫香沉沉答道:“这还要从我家内乱说起。”
“当年爷爷想把家族继承人的位置传给我,可我小叔不服,偷偷给我爷爷下了蛊,害爷爷一卧不起。我父亲去找小叔理论,也被小叔的巫术迷了心智。”
“我虽在家族大乱中侥幸逃脱,却在半途被罗鄂逮住。罗鄂痴迷于炼制蛊童,即便知道我已过了炼蛊的年纪,还是硬把我放到布满毒虫的毒缸里,让毒虫吸干了我的血。”
“我虽有古法护体,勉强保住了心智,但此生再也不能见光了,需要一直打着这把特制作的紫伞避光。”
“再后来我侥幸逃脱,一路北上跑到了锦凉城,被林大哥救下了。林大哥成立了魔宗,我为了报答他的恩情,便一直用蛊虫帮他控制宗徒。林大哥聪敏过人,仅仅看我用过几次就学会了,还改良了炼蛊之法,能够精确控制宗徒蛊毒发作的时间。”
“再后来,林大哥死了,叶公子继承了魔宗,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把魔宗解散了。从此锦凉城再无我的立足之地,我便只能回家了,看看能不能帮父亲和祖父报仇。”
张彻问道:“巫姑娘,不知我们可否做个交易?我帮你报仇,你把操控情蛊的心法告诉瑶青。”
两个女子皆是一愣。
林瑶青问:“张彻,你说什么?情蛊是人家的顶级秘术,为什么要传给我?”
张彻对巫紫香道:“巫姑娘,我知道这是你们巫家的秘术,轻易不会外传。我只是想让你把操控蛊虫的心法告诉瑶青,让她可以控制我。瑶青她不会下蛊的法术,仅仅只是会控制我而已,所以也不算外传。”
巫紫香倒是没有怪罪之意,好奇发问:“张公子,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信得过林姑娘的人品。我只是不明白,如果我告诉了林姑娘口诀,你的命就永远控制在林姑娘手中了!情蛊能控制的不仅仅是感情,她可以操纵你做任何事!张公子你不要小瞧了这情蛊,我们湘西的情蛊比你想象的厉害多!”
张彻见对方没有推拒之意,才缓缓舒了一口气:“越是如此越好。这样以后某个人就不会再怕我了。我的命早都握在某个人手里了,某个人应该会放心了吧!”
林瑶青终于明白了张彻的意图。
他知道她怕他,所以他想给她一份安心。
巫紫香道:“这还差不多!当男人的就该听媳妇的话!”
“巫姑娘,今天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多谢巫姑娘救了我们一命。”
“我倒是先问问你们,你们怎么跑罗家寨了?刚刚如果不是我出手,你们就被虫子啃烂了!”
张彻答:“我们想要借万山盾蛊童一用,是巫陆告诉我们万山盾蛊童可能被罗鄂盗走了。”
“盗?”
林瑶青也道:“是啊。巫伯伯说罗鄂觊觎巫家已久,蛊童很有可能是被罗鄂盗走了。”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巫紫香不屑道,“巫陆与罗鄂蛇鼠一窝,早就串通一气,如今还狗咬狗了!”
林瑶青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巫陆骗到罗家寨了。
怪不得罗鄂上来就要绑了他们,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想让他们活着离开。
张彻问:“巫姑娘,你可知万山盾蛊童现在何处?”
“应该就在罗鄂手里,但具体藏在哪我不知道。万山盾蛊童离开巫家多年,估计现在已经休眠了,我没有十分的把握能召唤它。”
林瑶青两手托腮:“那可就难办了。我们四个不是罗鄂的对手,怕是借不出蛊童了。锦凉城可怎么办啊!”
巫紫香捶拳道:“软的不行,咱们就来硬的!林姑娘,我们制定个计划一起打败罗鄂,然后逼他说出万山盾蛊童的下落!”
“敢问巫姑娘,这蛊童究竟是何物?”张彻问。
“此事说来复杂,简而言之就是趁一个孩子尚未有自己的思想之前,将其扔到毒缸里,让虫子吸干净血之后炼成不烂之身,再用法术控制他的行为,让他可以像傀儡一样替主人效命。”
“这么残忍?”
巫紫香慢慢解释:“其实此术最早起源于医术落后的时期。早年间小孩生了病得不到救治,当父母的又心疼孩子不舍得孩子病逝,就想出这招办法,可以借蛊毒之力使孩子勉强活下去。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蛊童炼造之术渐渐变了性质,成为各家争夺地盘的秘密兵器。”
“尤其是罗鄂,他篡改了蛊童炼造之法,令整个过程极为残忍,只怕牺牲一百个孩子的性命也未必能练成七八个。而且他为了蛊童能够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故意挑选根骨强健天资聪慧的孩子来炼造!简直是丧心病狂!”
“我爷爷统领湘西的时候,不允许各寨用健康的孩子炼蛊。可罗鄂非但不听,还暗中嫉恨爷爷,还在上次巫家大乱中帮我小叔谋害我爷爷,真是气死我了!”
“林姑娘,张公子,我想除掉罗鄂,不仅是为我自己,也未湘西的未来。请你们助我一臂之力!”
两人点头:“好!我们一定尽力!”
巫紫香道:“对付罗鄂还需从长计议。你们等我一下,对付罗家寨虫阵还需几味草药,我尽快去采一些回来。你们不要乱走,小心遇到毒障。”
“好,我们在此等你。”
巫紫香起身去摘草药去了。
四人继续坐在原处休息。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约莫三岁的小孩朝他们跑了过来。
来者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肤色白皙,精致得像是一个瓷娃娃。
林瑶青以为是哪家的小孩子走丢了,好心询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你阿爹阿娘呢?”
小女孩笑而不答。
张彻道:“莫非这孩子太小了,还不会说话?”
林瑶青又问:“小妹妹,你会说话吗?知道阿爹阿娘的名字吗?会指路吗?”
小女孩童稚一笑,伸出小小的食指,抬起对林瑶青指了一指。
张彻顿感不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开了林瑶青。
“哐当!!!”
巨响过后,倒在地上的二人回首相望。
他们身后的巨石不仅被打穿了一个大窟窿,还冒出丝丝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