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白嘉蕙(五)

白家议事厅。

白弘远正襟危坐,次子白静舜与夫人桑氏皆是眉头紧锁。二孙白嘉客、三孙白嘉寮也列席参会。

沉思片刻,白静舜坚决道:“族长,关于此事儿子持反对意见!当初大哥在世的时候有多疼嘉蕙,您也是知道的。若他在天之灵得知掌上明珠竟要委屈巴巴跑到别人家里做小妾,我这个做弟弟的恐无颜面对兄长。”

桑氏也跟着夫君奏禀:“那张家少爷迎娶林家的小姐的婚典可谓是劳师动众砸下重金的,想必两家都极其看重这门婚事才愿意如此大操大办,可见咱们外人一般轻易撼动不得。毕竟嘉蕙是白家嫡长女,自然是要为弟弟妹妹们树立榜样的,而不是去别人家里做妾让族内族外看笑话的!”

“嘉客、嘉寮,你们怎么看?”白弘远问。

白静舜长子白嘉客双手作揖道:“族长,孙儿与张家少爷和林家小姐认识也不是一两天了,他们都是何等的人物!脾性又是何等的傲慢?长姐夹在他们中间该如何做人?岂不是天天都要被他们夫妻两个欺凌?”

白静舜次子白嘉寮忧心忡忡:“孙儿听说张家对妻妾的划分格外明晰,长姐若是嫁过去,岂不是要给人家当奴隶?长姐从小到大被大伯父宠爱惯了的,怎受得了这般苦楚?”

次子一家皆持反对意见,白弘远皱着眉头不停地抚着长须。

他们议论许久,白嘉骞面色沉重地走入正厅,躬了一身道:“族长,孙儿尽力了,但长姐轻生的意念太强,孙儿实在是劝不住了。”

白静舜开口:“嘉骞,嘉荷,你们没有再好好劝劝了么?”

桑氏秀眉紧蹙:“嘉骞啊,嘉荷啊,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长姐往火坑里跳啊!”

白嘉荷欠身:“叔父、婶母,侄女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议事厅内沉默良久,白静舜抱拳建议:“族长,此事还是您来拿主意吧!”

众小辈皆望向族长,白弘远再三考量,终于慢慢叹息道:“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按嘉蕙的意愿办吧!”

“父亲!”白静舜蹭地起身,桑氏忙忙拦住夫君,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

白弘远一锤定音:“此事我亲自去找张族长说,你们都回去吧!”

几人互视,纷纷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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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弘远至张家族长处说明了来意,张勋闻之也是一惊。

白家竟愿意把自家嫡长女送来张家做妾,且言谈之间甚是果决恳切。张勋实在不好拒绝,只得顺着应下,说再与长子长媳说一声,再另行派人答复。

张勋随后立即与长子长媳商议。

长子张峥觉得不妥,若一房里有两个女主人,以后恐怕家宅不宁。

秦氏倒是答应得痛快,还说既然是白族长亲自来提,想必白家也是经过慎重考量才做出的决定,人家都放低姿态至此,咱家不能拂了白家的颜面。

张勋知道张彻疼爱媳妇宝贝的不得了,肯定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纳妾的。但顾忌张、白两族情谊,锦上添花总比产生隔阂要强,最终只得应下,并令儿子儿媳去劝说孙儿。

*

书房,张彻听后只觉得不可思议。

“父亲,儿子不是不愿意纳妾,只不过儿子纳妾没必要选白家的嫡长女啊!”张彻抱拳躬身,“那白家大小姐不论嫁到哪家,自然都是要做正室的。儿子已有正妻,不想再添麻烦。”

张父果决答道:“这事是白族长和你爷爷商议过的,想必白家小姐定是对你情深意重,才甘愿做小伏低,你若再过于强势,恐伤了两家情分。”

秦氏酸而调侃:“儿啊,自那林瑶青过门,你眼睛都长到人家身上去了,目中再无父母弟妹,也鲜来向父母侍奉请安了。”

“阿娘,儿子哪有?只不过今年儿子担任城主一职,确实公务繁忙空暇时间较少,有点疏忽了母亲的感受,但儿子以后一定会改正的!尽量多抽时间陪伴母亲!”

“为娘怕是指望不上你了,你若得了空,恐怕也是多陪陪你媳妇而已。不过现在好了,白家小姐进府,想必能替你们夫妻多尽孝道,让你媳妇学学为人子媳的本分。况且人白家小姐的身份也尊贵,亦能刹一剎你媳妇的锐气,让她能明事理知好歹。”

原来母亲存着打压林瑶青的意思,张彻更加惶恐:“请母亲三思啊!”

“此事不必再议。”秦氏摆摆手,“你下去候着吧,这事母亲替你办了。”

*

家中显然再无商量的余地,张彻另寻它路,约白嘉骞傍晚去酒楼喝酒。

因为心中惴惴难安,张彻早早就到了见面的地点,提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侧首望着窗外红霞满天,张彻脑海中百感交集。

本来像他们这种少爷纳个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张彻既不担心纳妾,也不担心林瑶青会吃醋,他甚至巴不得林瑶青能吃一点他的醋,也好提高一下自己在妻子心中的地位。

若是娶了别的女子为妾,暂时能气一气林瑶青也就罢了,回头把小妾扔到一边不管就是,他们照样能过他们幸福的小日子。可如果那个妾室是白嘉蕙的话,张彻隐隐产生一股担忧。

白嘉蕙是白家的大小姐,嫡长女,论起家族地位,她与林瑶青都是平起平坐的。

一山难容二虎。白家势力不容小觑,而林瑶青自小懒散惯了,如果白嘉蕙进了张府,又甜又孝讨得长辈欢喜,妻子别说执掌家业管教妾室了,恐怕自己以后的日子都会很难过。

白嘉蕙暗恋自己,他一直也是知道的。张彻明白自己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他担心白嘉蕙会因为妒忌而伤害报复林瑶青,平白惹来家族矛盾与纠纷。

他的女人,只能由他一个人欺负,其余所有人都不许碰。

绚丽的红霞渐渐暗淡,一杯杯清酒下肚,张彻愈发觉得头痛。

华灯初上,楼下用餐的客人渐渐增多。

楼梯口传来蹬蹬的脚步声,张彻抬眼望去,白嘉骞一脸严肃的赴约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