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眠带着一个样貌青涩的小丫鬟,各提着一个大药箱匆匆赶至梅园。咚咚咚传来敲门声,林瑶青没想到医者来得如此之快,她原以为张彻还会故意折磨她们主仆到半死不活才肯罢休。
“少夫人。”屈眠与丫鬟采苜行礼。
“快进来!”林瑶青连忙招呼,“屈先生,您快替白瓷瞧瞧,她伤得很重。”
“是。”屈眠走到床边,把药箱放在一边,他望着奄奄一息的白瓷和一褥的血迹,转身对翡翠道:“先准备一些热水。”
“已经备下了。”翡翠在旁送上。
屈眠检查了白瓷的身体,问:“你们这是已经先处理过了?”
林瑶青答道:“只做了简单的清洁和止血,我和翡翠都是外行,可是做错了什么?”
“已经很好了,及时止血是对的。”屈眠轻笑,“只是伤口或许很深,我需要重新用药清理包扎,否则容易引发溃烂甚至是截肢。我可否允许我的助手一起帮忙处理一下?”
“屈先生请!”
屈眠命采苜解开了白瓷的衣服并固定身体,他重新用药剂反复冲洗了一番,然后进行了伤口的缝合。在这过程中,白瓷一度被疼醒,发出难捱的呓语声。屈眠温声道:“姑娘,且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白瓷睁开迷蒙的眼睛,虚弱地道了一声:“谢谢屈先生。”
“不必言谢。”屈眠拿来白净的棉纱将缝合处层层圈住,“白瓷姑娘有大富大贵的面相,以后高升亦未可知,说不定将来屈某还要多多仰仗白瓷姑娘呢!”
白瓷听了,不禁笑出了声。她区区一个小奴,能有什么将来?可听了他的话后,她的心情确实舒畅了许多,意识也逐渐恢复清晰。
屈眠在采苜的帮衬下,完成了腿部伤口冲洗、敷药与包扎。继而,屈眠取来竹板,将白瓷断臂接骨再固定,最后他拿来药膏,涂抹处理了各处小伤口。屈眠诊得仔细,并没有因为白瓷是个下人而敷衍了事,整个过程快速精准,举止有度,令人赞服。
白瓷服下止血的药丸后,屈眠又留下了几包药材,以备日后煎熬。
当两人收拾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林瑶青走到他面前,淡淡笑道:“上次屈先生说自己是药师,不是医者,我便真的信了。刚刚看您一通操作行云流水般利落,医术岂是一般郎中可比。”
屈眠放下手中的器具,望着她回道:“医、药不分家,行医之术屈某确实也有涉猎。只是屈某对制药更感兴趣,并不喜欢治病救人的行当,遂很少出来接诊,更不愿枉称医者。”
“那你......”
他笑了笑,“您和白瓷姑娘这两次算是例外,您是大少爷的人,自然可以破例。”
“先生为何甘心留在张府?”林瑶青满心疑惑,“以先生的才华,踏入江湖必可大展宏图。”
“说来惭愧,屈某只是个贫困潦倒的小平民,又对制药有偏执的理念,就连先师都无法理解,以至于被驱赶出师门,流落街头。唯独得张大少爷赏识,他不仅收留了我,而且为我提供了独立的居所以备晾晒药材,还出资供我研究药物。若屈某去了别处,且不说灵芝人参之类的昂贵药材屈某根本无力购置,有些珍稀药材更是非金银可得。这些年来,少爷已经在我身上耗费巨资,屈某感激不尽,自当尽心竭力为少爷效命。”
林瑶青轻声一叹,张彻的心思果然比她深的多,小小年纪已懂收买人心了,她行了一礼,“感谢先生多次相救,以后若是有机会,必定登门致谢。”
“少夫人言重了,为少爷效劳,是屈某的本分。”屈眠躬了一身,“只是屈某不善交际,很少与张府其他人员往来,每天只自己窝在小小药庐里,房间鲜于整理打扫,四处凌乱不堪,恐脏了少夫人的眼失了待客之道,还请少夫人见谅。”
“屈先生的药房在何处?自我入张府还未曾见过。”
“少爷知道我的性子,特为我寻了一了冷清僻静之处,正在藏书阁后面。”屈眠道,“还请少夫人千万不要到我的药房去,里面有些阴寒之药会伤及肌体,少夫人年轻未育,最好不要触染。”
后边传来一道声音,“屈先生,大小姐去不得,奴婢一定要去拜谢的。”白瓷将要半坐起来,翡翠在旁扶着。
屈眠转身向白瓷回道:“要谢就先谢少夫人她们吧,若不是她们及时替你止血,怕是等不到我来,你就已经血干而亡了。”他幽幽又道:“正如牢里那位公子,不用白家处斩,怕是早先挂了。”
林瑶青敏锐地望向他:“屈先生,你此话何意?牢里哪位公子?”
“当下的锦凉名人叶家大公子啊,屈某还是今晚和采苜闲聊时听来的,”屈眠答道,“采苜,既然少夫人感兴趣,你不妨说与少夫人一听。”
采苜应声福了一身,“回少夫人,奴婢采苜以前是伺候微小姐的,与小姐身边贴身丫鬟采蒴感情甚好。今天晚些时候,采蒴跟奴婢在一起洗衣时曾提起道,说是下午小姐偷偷去夜牢里探望了叶大少爷,假扮成丫鬟的医者说叶少爷伤势极重,若再不医治补血,恐怕活不到明天早上。小姐当即想要医治叶少爷,但无奈夜卫阻拦,只得作罢,小姐回家后一直哭泣不已,发了好大的脾气,还误伤了采蒴,采蒴觉得委屈,跟奴婢才抱怨了几句。少夫人可不要说是奴婢说的,回来采蒴定要怪我。”
林瑶青心若明镜。可当这些话从一个无关人员的嘴里说出来,却更加诛心。她默默低头不语,屈眠则继续收拾东西。
“唉,连日风吹雨打,锦凉城的海棠花谢了。”屈眠背着药箱和丫鬟离开时,又道了句,“海棠再美,也受不住连日的阴风冷雨,真是可惜呐。”
翡翠礼貌地出门送二人离开。林瑶青瘫坐在桌案前,她输了啊......她赌输了......她以为他不敢害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