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对风
  • 露曼华
  • 4131字
  • 2018-10-28 21:54:54

(1)

常峰在屋子里找了半天,居然只找到一小块残破的画布,这哪能画画啊!他拿出手机,搜到之前卖画布的一个网店,刚想下定,又不得不将手机放到一边,他忘了,他现在是如何拮据的境地。

忽然,他听到好像远处有电锯的声音,便心生一计。他找到了那个正在装修的住户,要了几根废木条,就地用了人家的工具,钉了个画框。

画布总算是弄到框上了,行吧,就它了!常峰心想。

接下来,让常峰头疼的是,就是那颜料也是干的干,没的没,这,分明是不想让他画了。

天色已晚,就是有钱,在网上买到颜料,也不会有人在今晚给他送来了。

常峰将所有能搜集到的颜料统统挤到调色板上,托起调色板,拿起画笔,对着那小画框急促的吐了一口气,开画。

有人敲门时,常峰依旧倒在床上睡着。当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环境搞得有些诧异,缓了一会儿,他才想起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常峰懒洋洋的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快递小哥,穿着件雨衣,外面的雨好像下得还不小,那小哥的鞋都湿透了。

快递小哥看到常峰来开门,说道,

“是你要送快递?”

“我?”常峰听了皱了皱眉,不记得自己叫过快递。

“你不是要送画吗?”

“哦,对,对!”常峰这才想起来。

说着,常峰扭头往屋里跑,去拿画,当他走到画前,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那画已经不是他昨天晚上画的样子,从棚顶滴下的雨水,让那幅今天凌晨才画好的画面目全非。

“怎么了?”快递小哥走了进来。

常峰没说话,那快递小哥同他一起站在画前,看着那还在滴水的画问道,

“这画叫什么名?”

“风!”常峰说道,“现在该叫雨了!”

“再画一幅?”

“没画布了,颜料也用完了!”

“那也不能就这样了啊!”

常峰又看了看那快递小哥,转身又四下看了看,伸手将那画从画架上拿了下来,狠狠的用手甩了甩,甩掉了上面的水,现在看上去,比刚才好像好了些,他又拿起画笔在那画上快速的抹着,一旁的快递小哥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他做这一切。

“好了!就这样了!”

“能行?”快递小哥疑惑的问道。

“能行!”常峰答道。

快递小哥小心翼翼的将那画包好,常峰看着,说道,

“会不会到那儿又花了!”

“这个你放心,我的业务还是挺过硬的!”

“别给我摔喽!”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好吧!”

常峰送快递小哥到门口,那快递小哥一回头,朝常峰说道,

“给钱!”

“什么钱?”常峰惊讶的问道。

“当然是快递钱!”

“你还收钱?”

“废话!哪个快递不收钱!”

“可我,我现在,兜里不到五十块钱了!”

“那也得给钱!”快递小哥说着眼朝旁边瞥了一下。

常峰叹了口气,只得将手伸到口袋里,掏出了皱皱巴巴的几张钞票,快递小哥从他手里快速的捡了张十元钞票,说道,

“就这样吧!”

“哎,这,可是同城!”

“特殊物品!”

快递小哥托着包好的画走了。

常峰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才把对这快递的怨恨默默的消化完。

他数了数手上剩余的钞票,又从其他口袋里摸出了几个钢镚,不到三十元,他用鼻子轻蔑的‘呲’了一声,关上了门。

屋里的水还没扫完,他听到好像有什么声音,他放下手中的拖把,仔细听了听,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手机。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是袁园。

“喂,你好,师姐!”常峰问候道。

“常峰,怎么样,你的画准备好了吗?”

“哦,哦,准备,准备好了,刚刚已经让快递送过去了,估计今天上午就能到!如果那快递没把我的画摔了的话。”

“什么?”

“哦,没什么,我是说,一会儿你应该就能看到了。”

“怎么?不是你自己送过来的吗?”

“不是,是快递。”

“是这样啊,我还想说见到你和你聊聊呢!”

“什么?”常峰听到袁园要和自己聊聊,便机警了起来,“那,我现在过去?”

“你方便吗?”

“我方便!”

“那好,我在画廊等你!”

“好,哎!哎!师姐,那个,你可能得多等一会儿,我这还有些事!”

“哦,好,没关系,我上午都在!”

“好,好!那一会见,师姐!”

常峰挂断了电话,洗了脸,刷了牙,刚要出门,又想起外面在下雨,便又回来找雨具,找了半天才找到了一把断了骨的旧雨伞,本就想直接冲进雨里算了,想到要一直走到公交车站坐公交车,还有很远的路,便又将那破雨伞拿了起来,出门了。

常峰来到画廊门前的时候,从上到下已经湿透了。他甩了甩头上的水,就要往里进,一个身穿西装的男士将他拦在了门外。

常峰见有人拦他,很是不高兴,对那人说道,

“你干嘛拦我?”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那人不客气的说道。

“这我怎么就不该来,我是在这儿约好的!不信你问袁园。”

那男的听到提袁园,盯着常峰皱着眉看了两秒。

“怎么,没见过画家?”常峰反问道。

那人拦在常峰面前的手臂缓缓的放了下来。

常峰走进了画廊。

马上迎上来一位阿姨,喊道,

“哎,哎,脚,脚!”

常峰发现自己一双破旧的球鞋此时正在往外沁水。

那阿姨倒是不嫌弃,弯腰将那水用手上的一块抹布吸了吸。

常峰刚说,

“谢谢!”

那阿姨就站了起来,说道,

“是谁让你进来的!这门卫是怎么搞的,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啊!本来以为今天下雨没什么人来,怎么放进这么个躲雨的?你知道这是干嘛的地方你就进来?你怎么不去五星级酒店去啊?”

常峰听着阿姨的这一顿数落,刚刚的那句‘谢谢’恨不得能再拉回来。

他刚想辩解,听到有人喊他,

“常峰?是你吗?”

他和阿姨同时循声望去,是袁园。

高挑的身材,在这夏日的雨天穿了一条翠绿色的薄纱阔腿裤,一件白色没领砍袖对襟长衫,走过来的样子,像一朵摇曳的白莲。

“师姐。”常峰对袁园称呼道。

阿姨见是袁园认识的人,刚刚还瞪着的眼睛,此时笑成了月牙,对袁园说道,

“袁小姐,您约的画家刚到,我正在帮他弄脚上的水,你看,这雨天,脚上有水,咱们这地面,容易滑倒,得好好擦干净呢!”

常峰听到阿姨这么说,心中刚刚的不满更是要溢出来,看到袁园走过来,也不好发作。

“来吧,走,跟我到那边去坐坐。”

常峰没去理会那阿姨,跟在袁园身后,袁园却回头对他说,

“干嘛离我那么远,是我走的太快了吗?”

“哦,没,没,我不认识路!”

“哈哈哈哈!”袁园爽朗的笑着,唇红齿白,让常峰觉得有这样一位师姐真是他的荣幸。

“嘿嘿!”常峰也不好意思的傻笑了两声。

“常峰,你可是比上学的时候风趣多了!”

听了袁园这么说,常峰的笑容马上收了回去,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

“你看看你,怎么了?师姐说你,不高兴了?”

常峰瞬间收起笑容被师姐发现了。

“哦,没,没,我,我就是觉得不该在这太失态了!”常峰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解释对不对。

“有什么的!就当是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常峰随着袁园来到一个小角落,那儿有几张小茶座,两个人刚坐下,就有人为他们送上两杯热咖啡。

“喝这个行吧!”袁园问道。

“哦,哦,行,行!”常峰说着,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想,那咖啡有些烫,他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叫道,“哎呦,烫死我了!”

这一系列的表现又被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袁园尽收眼底,笑得不能自已。

“这,有些烫!”常峰皱着眉头解释道。

此时,那师姐用手扶着她那对襟衣服的胸口,喘着气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笑你的!不过,你也太有意思了!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呢!”

常峰在心里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心说,长些记性!

“好了,你那画我看见了!”袁园忽然转了话锋,说道。

“哦,没摔坏吧!”常峰急切的问道。

“没有,而且,那风格也挺有趣的!所以说,这么多年没见,你的画风还真是变了不少!”

“其实也不是,就是一时不知道画什么,时间太紧了!”

“不过,怎么画了那么小一幅?”袁园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抬眼期待的看向常峰。

常峰听到这么问他,他心想但凡一个男生被这么一个女生问为什么画了那么一小幅,定是不会说出实情的,可是,今天,他必须说出实情,真是,想到这儿,常峰都能听到自己内心那长长的叹息声。

“你是故意要画那么小的?也不是什么标准尺寸,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袁园依旧用那清澈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常峰。

“师,师姐,其实,其实是,我,没什么钱了!那是我能找到的最后一块画布,那画框还是我朝人要的废木料,自己钉的。”常峰觉得自己的脸热辣辣的。

听到常峰这样说,袁园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刚刚期待的眼神变得有些同情。

“你怎么不和我说?”

“我!”常峰不自觉的抿起了嘴唇,他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来他们说的是真的!”袁园自言自语的说。

常峰没有说话,那脸依旧热辣。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画画?”

“是!”

“其实,以你的才华,你完全可以找一个既可以继续画画,又可以融入社会的工作,很多同学都去做广告设计,还有的在出版社做美编,很多工作都可以的,不是说那样就不能画画了。”

“我,我想,更专注一些。”常峰说完,心中想着,常峰你真是个专注于疯狂的人。

袁园点了点头,随即,刚刚倾过来的上身向后靠去,拿起咖啡杯,又轻抿了一小口,说道,

“你这次送来这幅画,我会帮你展出,但是,我不保证就能被人看好,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能在您的画廊展出,我已经很感激了。”常峰说到这,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说,知道我为了今天受了多大苦吗?

“那倒没什么,怎么说,你也是我父亲的学生,早知道你这样,应该早就帮你的。不过,这次展出的作品,基本都是国内有些名气的画家,和他们同时展出,很容易被人评头论足,你这个也要有些心理准备。”

“我知道,还有什么能让我比现在更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吗?”

“嗯。”袁园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那你,现在没有生活来源吗?”

“偶尔也打些零工。”

“你对布展有没有兴趣,哦,我是说,也是临时的工作。”

听到袁园这样问,常峰抬起头,问道,

“在这儿吗?”

“嗯,在这儿,你知道,这个工作有些概念的画家不愿意干,找那些真正布展的,又没品味,不能理解不同主题不同画家画展的真正精髓,他们通常的做法不过就是将画挂在某一面墙上,然后给你说些他们自己杜撰的所谓专业的构思,只要画不掉,你就要给钱,根本不懂得要怎么将一个画展上的作品如何陈列,如何动线,什么样的画打什么样的灯光才能更有益于作品的表现。”

“我愿意做!我可以!”还没等袁园将话说完,常峰就抢着说道。

“哦!真的?不过,我要先告知你,这个工作的报酬可不太高。”

“可以,没关系。”

“那好吧!这个画展今天下午就要开始布展了,你下午有空吗?”

“有。”

“嗯,那我一会儿将参加画展的图片给你拿过来,你这次只是辅助布展公司一起工作,可以吗?”

“可以。”

“那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也希望这次画展能让你崭露头角!”袁园说着伸出了右手。

常峰高兴的将那白皙的手一把抓住。

这个动作,又引来了袁园的一阵欢笑。

常峰又在心里给了自己一记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