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金吾卫大营门口,三人两马集结。
秦明望了望大营内,没有其他人再出来,他突然有些兴奋道:“看来魏大人真的是不再管我们了,哈哈,我们可算是彻底自由了!”
荆一飞正色道:“人虽是自由了,但重任在肩,可不能有一丝一毫松懈。”
秦明笑道:“行了,行了,这事我还能不知道吗,不过今天是第一次出发,大伙可不能这样丧着脸的,兆头不好,我说我们就该雄赳赳气昂昂地策马扬鞭出去,保准是鸿运当头,顺利完成任务!”
秦明揪着踏云来回踏了几步,突然又有些感慨道:“不过呢人丁稀少,总归是少了些派头,若是能像魏大人一样,身后带着一大群侍卫去查案,那才叫威风凛凛!”
荆一飞白了他一眼,反驳道:“魏大人查案从未前呼后拥,带一大群小丑般的侍从,又成什么样子了?秦明,你能不能扭转下你那腐化不堪的观念!”
“不能!一点也不能!威风和正义又不相违背,叫好比行侠仗义和赚钱致富也是可以共存的,这如何能叫腐化不堪?!”秦明哼了一声,捅了捅身后的白齐,想叫他帮腔自己几声,却不想白齐还在低着头抚着扇子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秦明有点不爽快,粗咧咧地用肘子打了他一下,叫道:“喂,白大侍卫,这扇子你都玩了一上午了,那个金漆都快给你摸没了,你这是中邪啦?!还不快醒一醒,我们要出发了!”
白齐这才哦了一声,合了扇子问道:“我们,我们去哪里?”
秦明问道:“你这是刚睡醒吗?当然是要找六件法器啊!”
白齐清醒了一些,反问道:“找法器必然要先找到穴眼,可你们知道这六穴是哪六穴?分别在何处?”
这一句话问住了秦明和荆一飞,是啊,魏东侯也没告诉他们这六穴是什么,三个人学了七天功夫,一大早睡醒了,就觉得激情满怀准备去干大事,可是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白齐说得很对,要找法器,先要确定六穴。这么机密的事情想必魏东侯也不是很清楚,不然早就告诉他们了,眼下他们能确定的只有阳明穴和地泉穴的位置,其他的就毫无头绪了。三人之中只有白齐懂一些寻龙点穴之法,只是南京城这么大,建筑房舍何止数万,更有山脉、河道、湖泊连绵,别说找六个不知道名字的所谓穴眼,即便是知道了名字那找起来也是大海捞针,十分困难。
秦明一下子有点蒙了,一腔的热血和兴奋劲立即烟消云散。
不过,他这人向来乐观,果然只沉吟了片刻,就又嘿嘿地笑了起来,荆一飞以为他又有什么好主意,忍不住问道:“怎么,你有法子?”
只是以她对秦明的了解,刚问完就后悔了,果然秦明搓了搓手,露出一丝猥琐的笑容道:“我有个很妙的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当然了你们不想听我也得讲,不如我们先去赌坊赌一局,这么重要的事,出发前自然是要博个好彩头的!而且观星点穴有时未必有赌博来得好用,常言道赌中自有乾坤在,赌中也有风云在,是不是两位?”
“休想!”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加上一致的翻白眼,二人早就知道,这个时候,秦明是不可能提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秦明不快道:“我看出来了,你们这是歧视赌博这一行当,赌博自古就是中国传统技艺,怎么能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呢?话说,我都好久没去赌坊耍两把了,分外想念啊……”
荆一飞不客气道:“你再提赌博二字,信不信我这就把你踹下马!”
秦明这才瘪了瘪嘴,表示服气道:“好,你是小队长,你厉害!我不说话了,你们自己做决定。”
荆一飞不客气道:“你不说话最好,这事我们还得听白齐的意见。”
白齐想了想,终于开口道:“六穴关乎京城风水,当初刘伯温设下风水大阵时,即便再隐秘,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出来,须知更改穴眼,费时费力,有时甚至要设下庞大的奇局,对这些事,京城内的风水师自然都会十分关注的,我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先去问问南淮安?上次勘查刘大人府上时,他很明显知道些什么,只是不肯告诉我们而已。”
上次调查刘府雷火案时,南淮安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端倪,他一再犹豫,最后也不肯多说,事实证明,这件事他也没有跟魏东侯禀报,而是自己压了下来,从这点反应来看,他对六脉风水一事是有所察觉的,甚至是知道一些内幕的,只是为了某些不可告人的原因,他没透露出来。
荆一飞想了想,摇头道:“我觉得不妥,南淮安这人虽然入我金吾卫年岁已久,但他一向寡居,与人相处也都是刻意保持几分距离,这样的人敌友未分,若是直接相问,难免会暴露我们的动机,这样太危险了,也不是魏大人愿意看到的。”
白齐道:“我与南淮安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他理应不是汉王的人。或者说,他应该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他的目的很明显,明哲保身,怕引火烧身!不如这样,我自己去找南淮安,这样就算他有所怀疑,也不过是怀疑我一人,一飞和秦明你们先去找刘大人察看下地泉穴,我们分头行事,更有效一些。”
秦明有些不太放心,毕竟二人入伍以来,无论是考核还是巡逻,甚至落难,两个人都是一同行动,在他心里已经把白齐当成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觉得自己有义务去保护他以免受到别人的伤害,这次白齐突然说分开行动,而且南淮安敌友未分,他明显有些担心,一句话是欲言又止。白齐笑了下道:“你放心吧,眼下我还是禁军一员,不会有人敢对我怎么样的,而且我和南淮安都是六相司的一员,我只是去试探下他而已,又不是与他为敌,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秦明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道:“那好吧,你骑不来马,这银子给你坐车,走路过去可是太远了些!”
白齐推托道:“银子我还有一些……”
秦明偷偷笑道:“拿着吧,这是前日我从丛百户那里赢过来的,我这还多着呢!”
白齐这才接了银子,道:“时辰不早了,那我们还是速速行动吧。若是事情顺利,我便早点来刘府找你们,若是晚了我们便回金吾卫大营再聚。”
三人就此议定,正准备分道扬镳,突然见金吾卫大门内走出了几个人影。
“是辟火司的薛仁德!”荆一飞用余光瞄了一眼道,这人现在倒是老实了很多,今日专程到金吾卫大营也是找魏东侯禀报秋冬城内防火的事宜。
看到这人,秦明不由得暗叹了一声:“现在想想,当日伤了薛晋确实有些不该,怎么说也是同门一场,下手还是重了。”
荆一飞冷冷道:“都是过去的事,记着做什么,若是旧事重来,只怕人家第一时间就要取了你性命!这事纯粹咎由自取,可轮不到你可怜别人,我们走吧!”
二人也不再管这些人,径直驾马而去。
秦明和荆一飞使了个小役去暗中通知刘小芷,他二人先行到了废弃的刘府门口,这里一直未曾重建,大门更是一直紧闭,不让外人入内,二人偷偷潜入园内静等刘子风父女的到来。
过了一会儿,刘子风和刘小芷也到了现场,刘子风虽然已经可以站立行走,但气色比起几日前却更差了,脸上毫无血色,青黑一片,显然他已经病入膏肓,剩下的时日确实不多了,刘子风病重,刘小芷也没了往日的活泼,即便是看到了秦明,也只是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便自己静默不语。
刘小芷不吵不闹,眉头紧蹙,反倒让秦明心中生出几分怜爱,但二人只是对视了一眼,就一个看左,一个看右,不好意思再多看。
刘子风知道荆、秦二人这时候找自己必是有要紧的事,于是强打精神问道:“不知荆百户和秦侍卫这么着急找老朽有何贵干?”
荆一飞开门见山道:“上次刘大人说这地下有地泉穴和太渊玉塔,那不知道这穴眼和玉塔还健在否?”
刘子风愣了下,突然就冷笑一声,直接变了脸色反问道:“我不知什么是地泉穴和太渊玉塔,荆百户这话老夫可就听不懂了。”
“哎,上次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秦明有些纳闷这刘子风怎么说变脸就变脸,明明前些日子还说得好好的,怎么今日就不认账了,他还欲发问,荆一飞却拉住了他,荆一飞常年办案,有的是这方面的经验,她看了秦明一眼,好似在说:“你果然是个嫩手,还看不明白情况吗?”
秦明被这一看,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刘子风不是不认账,而是在试探!
毕竟这件事关系他一家人性命和天章死侍的使命任务,他不可能不谨慎,江湖中有太多精巧的易容术,锦衣卫内也有千变万化的千面客,有心之人想要化成荆一飞和秦明的样子太简单了,所以他必须要试探眼前的这两个人是不是真实的。
荆一飞掏出怀中的金吾令牌道:“这块令牌想必刘大人是认识的,人可易容冒牌,但金吾令却是很难做出一模一样,如今令牌在我手中,我荆一飞可是如假包换!”
刘大人依旧摇头道:“老夫实在不懂你在说什么,金吾卫有金吾令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荆一飞心想这老头儿可真是谨慎,她想了想,不得已收了金吾令道:“刘大人既然有疑惑,不如你先问吧!”
刘子风嘿嘿笑了一声,果然发问道:“老夫残躯虽朽,但心中却还是明镜的,就说这残垣断瓦前,君子有三约,却不知是哪三约?”
荆一飞笑了一声,道:“君子三约,一曰保密,二曰抉择,三曰托付,不知对否?”
刘子风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正是此三约,两位既有金吾令又能对上三约之事,看来是作不得假了。方才一试,还请二位多多见谅。”他又环顾了四周,道:“穴眼和法器皆健在!老朽守护此处将近十年,从不曾离开一日。却不知今日二位有何打算?”
荆一飞直截了当道:“我们要进地泉穴拿法器。”
刘子风又愣了下,这次轮到他苦笑道:“看来是魏东侯要你们这么做的?”
“正是。”
“唉!”
“这样看来那信函是你送与他的!”
刘子风叹完气后,点了点头道:“不错,看来我猜得没错,这七煞门果然是汉王朱高煦的死士,他们一心想要夺走这六件法器,扭转风水大阵,达到逆天改命的作用,我肩负这地泉穴的守卫,一直担心这穴眼不保,尤其是最近他们越发地疯狂,已经用秘术引雷炸掉了好几个地方,我怀疑那些天章死侍大多都遇害了,我深恐自己也将性命不保,所以悄悄送信给魏东侯,希望他能早日擒获这些贼人,护我平安,但不想他竟然这么着急,也要拿走我的法器,此事只怕……”
他犹豫再三,最后坚决道:“毕竟守护法器乃是我的职责,若说要取出法器,没有皇上的谕令,此事恕我不能配合!”